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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吃飽了,懶。

蛟吃飽了,更懶。尤其是撐了一肚子雞,始終仰躺着不願意動彈。而隨着一滴含有符印的精血飛入腦門,它似乎迷糊了片刻,小眼珠子眨巴着,隨即便呼呼大睡。

無咎則是怕了拍手,神色得意。

小東西,我還收拾不了你?從今往後,一舉一動盡在掌握。膽敢忤逆,即刻剝皮烤了吃肉。

他佯作惡狠狠一笑,揮手一招。地上的黑蛟沒了,轉眼間移到了夔骨指環中。

而他藉機查看着那堆來自於如意坊庫房的物品,一陣胡思亂想。

不過那個小東西雖為異獸,秉性卻與自己相仿。它不僅貪吃貪睡、偷雞,還嗜酒……

“人在此處,切勿走脫了!”

便在無咎查看着那堆來自如意坊庫房的物品,以及酣睡的黑蛟,並胡思亂想之際,有人在遠處叫喊。他循聲看去,施施然站起身來。

山谷往北的十餘里外,冒出幾道男子的身影。為首的兩人並不陌生,華如仙與孔濱。隨後跟着兩個中年人,與一個年輕的壯漢。

五人遠遠察覺到了這邊樹林下的動靜,喊叫了一聲便撲了過來。

無咎則是悠閑自在,背着雙手而緩緩踱步。

棗紅馬這回沒有跑遠,獨自在百丈外的溪水邊歇息。但見四周草木蔥鬱,天色明媚,遠山疊嶂,恰是一處賞心悅目的所在,卻偏偏有人喊打喊殺而大煞風景!

“呵呵,想不到又見面了!”

須臾,五道人影到了近前,並各自散開,在樹林的十餘丈外圍成一圈。

其中的華如仙風塵僕僕,氣喘吁吁,卻容光煥發,神色得意。他匆匆站定,伸手指向左右:“孔老弟之外,隨同前來的還有墨水鎮的戴道友、解家集的解道友、李村的李道友,三位均是五層以上的修為,只因紅塵羈絆,這才沒有成為仙門的高手!”他分說過後,有恃無恐般地看向無咎,又道:“姓無的,此時此刻,不知能否稱呼你一聲道友呀?”

“據悉,這位道友大鬧如意坊,濫殺無辜,驚詫凡俗,真是豈有此理……”

“且口出狂言,羞辱同道,我輩聞之,無不義憤填膺……”

“路見不平一聲吼,拔劍向天掃陰霾。吾輩仙道中人,理當有所作為……”

“哈哈,三位道兄所言極是。姓無的,且道出真實來歷,再誠心誠意賠罪,或可免去一劫,若敢執迷不悟,必將悔之晚矣!”

五人慨然有聲,義正辭嚴,顯然是抓住了一個十惡不赦的人間敗類,聲討過後,便要行雷霆之怒而匡扶天道!

無咎站在原地沒動,眼光一掠,隨即伸出手點了過去,逐一回應:“與我稱道友,你不配!我拆樓殺人自有道理,關你何事!你義憤填膺又能如何,無非道貌岸然假正經!呵呵,路見不平一聲吼,自欺自人不知羞!還有你這個狎妓的傢伙,真的欠揍……”

他面對追來的五人,以及圍攻的陣勢,不僅鎮定自如,言語上也是寸步不讓。他倒也公平,每個人都被奚落嘲諷了一番。

華如仙神色一僵,怒道:“你……”

他以為人多勢眾而來,定要讓對方認輸求饒,誰料事與願違,純屬找罵來了。

戴道友臉色一沉,大袖揮動。一把小巧的飛劍霍然而出,凌厲的寒光耀人眼目。左右的李道友、解道友隨其而動,各自也是飛劍在手。他下巴一抬,凜然叱道:“百聞不如一見,這位無道友果然是驕狂無邊!既然如此,莫怪我等以多欺少。且看天威煌煌,掃盡天下鬼魅魍魎!”

打群架了,還得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這便是地方修士的嘴臉,想必也是被人尊着敬着而寵壞了。

無咎神色如舊,笑着點點頭:“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而諸位偏偏要送上門來……”

他話音未落,身前多了一把無鋒無刃的短劍。而不過剎那,光芒驟閃,一道丈余長的銀色利芒倏然而起,高高盤旋。威勢所致,恰如風吹,樹枝震顫,片片落葉滿天飛卷。

而他並未作罷,衣擺作響,衣袂飛揚,森然的殺機頓然籠罩四方。

“羽士頂尖高手?華道友,你二人所言不實……”

“哎呀,這不是坑人嗎……”

“無道友且慢動手,在下早便看出您非草莽之輩,果然神龍落凡間……”

“三位道兄……有所誤會……”

“無先生,且慢動手,告辭……”

華如仙等人見機不對,臉色大變,顧不得埋怨,一個個轉身就走。

那飛劍、那氣勢,極為罕見,怪不得人家狂妄,竟是隱匿修為的頂尖高手,自有狂妄的本錢,莫說五打一,再來五個也是無用。事不可為,當見機而退!

“嘿嘿,想走?我答應了嗎……”

無咎笑聲未落,人已騰空而起,瞬間躥出去十五六丈,恰好擋住了那五人的退路,隨即飄然落下,抬手一指,銀色的劍光便到了頭頂。

華如仙與戴道友五人急忙後退,不敢逾越,紛紛舉手致歉,均是一失足千古恨的模樣。

“無先生息怒……”

“無先生大人大量……”

“無道友、無先生,在下誠心賠罪……”

“我等乃是螻蟻般的存在,不勞先生介懷……”

“先生胸襟似海開一面……”

這五人方才還是凜然正氣,甘為道義灑熱血,而轉眼之間收起飛劍,競相懺悔賠罪。只要能安然離去,各自不吝誠懇與求饒的話語。

無咎有些意外,質疑道:“諸位以多欺少,何不動手一試?”

華如仙等人面面相覷,連連搖頭:“生死攸關,萬萬不可……”

無咎還等着有人暴起發難,再予以重懲,誰料眼前的這五位精明異常,下定決心不上當。他默然片刻,頓時沒了興緻,揮臂一抄,頭頂盤旋的飛劍落在手中,笑着又道:“既然諸位痛改前非,且每人奉上兩塊靈石而以表誠意!”

五人不約而同道:“沒有……”

無咎兩眼一瞪:“本先生管教小孩子,都要收取傭金,如今教導諸位如何做人,又豈能白白忙活一場?”

而他話沒說完,人影晃動。

華如仙等五人原本還是垂手肅立,分明是等待發落的模樣,卻時刻留意無咎的動靜,見對方收起飛劍乘機勒索,再不遲疑,各自分頭四散而逃。

無咎好像是措手不及,驚咦道:“瞧瞧啊、瞧瞧,本先生總是以己度人,卻屢屢被騙,公道何在……”

其話才出口,人已如風般飄了出去,順手祭出一道青光,不及遠去的戴擒獲。他接着又是抬手一指,銀色的劍光去若閃電而驟然盤旋。“砰砰”兩聲,李道友與解道友相繼口吐熱血栽倒在地。

華如仙與孔濱正自一南一北逃得正急,清朗的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話語聲在山谷中響起:“再敢往前半步,管殺不管埋……”

兩人已逃出去二三十丈遠,回頭一瞥,神色駭然,各自急忙停下。

便是一轉眼的工夫,戴道友三人已是全軍覆沒。若再心存僥倖,下場可想而知!

而無咎並未追趕,收起飛劍,拎着一團青光就地坐下,揚聲命道:“將那兩人給我抬過來……”

華如仙與孔濱稍稍遲疑,不敢怠慢。原來解道友與李道友只是被擊碎了護體靈力,而雙雙昏死過去。於是各自抱着一人,忐忑不安地慢慢往回走去。

隨着伸手一抖,毫髮無損的戴道友滾落現身。而他的四位同伴也到了近前,其中的解、李兩位躺在地上悠悠醒轉。

無咎安然獨坐,眉梢一挑:“跑啊!怎麼不跑了?為了兩塊靈石,便搭上了性命,孰輕孰重,豈不一目了然?”他伸出手去,不容置疑道:“兩塊靈石,再加一瓶丹藥以示懲戒!別逼我擅開殺戒,我乃斯文人……”

戴、李、解三人恍如隔世般愣了片刻,卻還是連連搖頭。

華如仙與孔濱更是臉色犯難,就差沒跪下求饒:“靈石乃仙門專有之物,可遇而不可求啊……”兩人前行兩步,袖子抖動,草地上頓時多出一堆小瓶子,忙又分說:“丹藥卻有不少,盡數孝敬先生……”

戴、李、解三人也忙傾其所有,亂七八糟的東西滾得到處都是。

無咎尚自伸着手,見狀氣得一拂袍袖哼了聲:“我為何懶得與諸位計較?不值得啊!我殺的都是羽士中的高手,但有斬獲,那都是百年以上的積蓄,何至於如此寒酸……”

他真的有些氣惱!

實在是不願與幾個散修計較,而對方偏偏不知死活。才想着藉機勒索一番,最終還是白忙活了一場!

“要修為、沒修為,要靈石、沒靈石,怎有臉面招搖過市,還敢大老遠追殺而來,敢問諸位羞也不羞、臊也不臊……?”

無咎板着面孔厲聲訓斥,而尚未痛罵幾聲,隨即又是滿臉的沮喪,自言自語道:“先是畜生可惡,接着修士討厭,我招誰惹誰呢,平白惹來一肚子怨氣!”他不耐煩地揮揮手,無力道:“滾吧、滾吧,別來煩我……”

草地上,華如仙等五人或坐或立圍成一排,忽遭大赦,各自有些難以置信。

眼前這位白衣男子,分明是個修士中的高手,卻自稱先生,且喜怒無常,言語莫測,着實太過於古怪!按理說,得罪他的下場是必死無疑,誰料他發了通牢騷,接着便出聲驅趕。叫人滾開,話語粗蠻,卻是放生的意思,聽着頗為悅耳呢!

五人彼此換了個眼色,急忙起身便跑。

“且慢……”

壞了,他反悔了!

五人心頭一跳,急忙轉身。

卻見某人的臉上已是陰霾淡去,咧嘴笑道:“以後不得詆毀,還當多多傳頌。且記住了,本人乃仙門鬼見愁,專管修士的無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