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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團數丈大小的陣法光芒,出現在池塘邊的空地上。像是寒夜中的霧靄,隱隱淡淡毫不起眼,卻是將其中的一老一少,與四位築基修士隔絕開來。

緊接着劍光呼嘯,轟鳴大作。而陣法的光芒,淡定如舊,只是隨着劍光的落下,而在四周綻開點點的漣漪,隨即又似清風拂過而消弭於無痕。

陣法之外,紫真、紫全、紫鑒、紫元四人催動飛劍狂攻不停。

陣法之內,一老一少神情迥異。

祁散人盤膝而坐,依然是吹鬍子瞪眼的模樣:“哼哼,便是紫定山的方丹子也不敢罵我,氣煞人也!”

無咎怔怔看着詭異的陣法,以及數十丈外那清晰可見的四位築基高手,這才發覺陣法的高深與玄妙,卻還是頗感意外而大為失落:“老道啊!我還等着你憤而出手,大顯神威,再不濟也要教訓、教訓那幾個傢伙,總不能墜了一方高人的威名,誰料你卻結陣自守,你……”

“我什麼我?”

祁散人伸手祭出一個法訣,瞪眼道:“若非我來得及時,你以為你還能活着離開此處嗎?與紫真拼了一回,便不知天高地厚。他只是築基一層而已,紫鑒、紫元卻是四層的修為,後來的紫全更是九層的高手,想要殺你輕而易舉!”

無咎看着自己破碎的錦袍,不忿道:“我當然不成,而你老道厲害呀……”

“好漢不提當年勇,你少說風涼話!我若是厲害,又何至於毀了祁家祠堂?想當年修為盡失,如今總算恢復幾成,難不成要拿着一把老骨頭與幾個小輩拚命?”

祁散人連聲訓斥之後,手扶長須,氣定神閑道:“有我三奇陣法,縱是人仙高手也休想撼動半分。如此安危無虞,又不泄露身家底細。正所謂盛怒於雷霆,禦敵於無形。小子,跟我老人家學着點兒!”

老道在倚老賣老!

無咎沒了脾氣:“好吧,你老人家不愧為前輩高人,即使挨打不還手,也能說出大道理!”他忍着耳畔的陣陣轟鳴,看向那猶在催動飛劍狂轟亂炸的四位築基修士,無奈道:“而如此困守陣中,終非長久之計啊!”

祁散人伸手掐動手指,點了點頭:“震上艮下,飛鳥以凶,小事無礙……嗯,即刻雲散風消!”

這老道又算上了卦,不服都不成!

既被困在此處,且隨遇而安吧!不妨歇息片刻,反正有人陪着!

無咎只覺着後背一陣疼痛,便想着坐下歇息,而便於此時,轟鳴不斷的攻擊突然消停下來。他顧不得驚訝,而是低着頭看向祁散人。對方卻是端坐如舊,一臉的雲淡風輕。

“祁散人!你一個算命的修士,緣何會有如此強大的陣法?”

話語聲透過陣法傳來,那個叫作紫全的老者已與紫真湊到了一起。而紫鑒與紫元則是站在數十丈外,彼此好像在竊竊私語。

無咎不等祁散人出聲,搶先道:“有個仙門的門主,乃是祈老道的本族兄弟,送他一套陣法,再也正常不過。爾等為何停下,接着破陣啊,要殺本人,儘管放馬過來!”

紫全竟是不屑地哼了一聲,轉身踏劍騰空而去。不過少頃,餘下三人也是相繼離開。

無咎稍稍意外,提高嗓門:“我話沒說完呢,怎麼走了呢……

祁散人從地上站起,抬手一揮,三道光芒回歸袖中,籠罩四方的頓時消失無蹤。他走到無咎的面前,氣急敗壞道:“你小子信口開河,我何時有過門主兄弟?不讓人走,你還酒肉款待怎地,嗯?”

無咎轉身躲開,走到土堆上抬眼眺望。

月色清寂,寒夜依然。遠處街道上的燈火又多了幾點,狗兒的叫聲已響成了一片。不過,許是陣法難破的緣故,又或是不想惹來太大的動靜,那四個築基修士真的走了,一走不回頭!

無咎從土堆上下來,又踏入蘆葦叢中,直奔三個修士的遺骸而去。待他尋覓了一番而稍有收穫,便聽祁散人在不遠處感嘆道:“嘖嘖,斬殺無情,劫掠嫻熟,哪裡還像一個斯文膽小、愛慕美色的教書先生,可見紅塵劫亂,害人不淺吶!”

老道搖了搖頭,催促道:“趁着天還未亮,趕緊走人了事!”他穿過蘆葦,踏上來路,而沒走幾步,猛然回頭。

只見蘆葦叢中躥起火苗,眨眼燒成一片,隨即火借風勢,竟是順着池塘四周迅即蔓延。而某人則是在烈火中左躲右閃,很是狼狽不堪。

祁散人微微瞠目,怒道:“你小子折騰了一宿還不夠啊,這又鬧的哪一出?”

無咎抬腳躥到了祁散人的身旁,落地時牽動傷勢,一陣呲牙咧嘴,而回頭去看,四周已成了火海,他忙無辜搖頭:“我本想燒了屍骸,誰料御火術不聽使喚……”

“哎呦,真是受夠了!”

祁散人一跺腳轉身便走,擺手嚷嚷道:“你人也殺,火也放了,還愣着作甚,唯恐沒人知曉是吧?我的老臉可是承受不起……”

無咎臉色尷尬,心裡發虛,再不羅嗦,跟着一陣疾跑。

而池塘四周的火光愈發猛烈,已然將數里之內照得一片通明。當鑼鼓敲響,城內的居民結群而出的時候,一老一少已躲到了黑暗中,並鬼鬼祟祟回到了後院。

靜悄悄的院子里,夜色清寒如舊。而曾經吃肉聊天的兩人,卻是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欲說無言、神情莫名,少頃,各自拂袖回屋。

不過,祁散人走到門前,卻突然出聲道:“紫全乃是姬魃身邊的又一築基高手,記得他早已離開都城,如今再次返回,分明來意不善。而少典將你留下的用意,或許也不簡單。你小子惹麻煩了……”

話語聲還在院里迴響,緊接着“咣當”一聲門扇緊閉。

無咎回頭看了眼,抬腳走進了屋子。

曾破舊的居所,稍稍有所改觀。挨着門邊擺放着銅盆、手巾等物,窗上蒙了油紙,窗下的木案上擺着筆墨、銅鏡、燭台,以及一個水晶的沙漏,木榻上則是多了一床鋪蓋。兩三丈大小的地方雖還顯得簡陋,勝在清爽乾淨。

無咎關上門扇,褪下碎裂的錦袍,蹬掉了靴子,只留着一身褻衣,帶着瘋狂之後的疲憊,慢慢爬上木榻,順手扯過被子躺了下去。而後背的傷勢依然青腫不堪,陣陣疼痛難耐。他有些煩躁,翻身坐起,摸出幾粒丹藥扔進嘴裡,接着一個人在黑暗中默默發獃。

惹麻煩了?

神識之中,幾里外池塘的大火還在燃燒,所幸地處偏僻,遠離民居,應該不會殃及無辜。只是圍觀的人影愈來愈多,且狗吠聲、鑼鼓聲還在響個不停,使得原本清冷的夜晚,竟然變得如此喧鬧!

祈老道所指的麻煩,肯定不是那場意外的大火!

正如所說,御劍飛行離不開修為與神識的支撐。勉強嘗試的後果,可想而知。而扎進池塘倒也罷了,卻又一頭鑽入陷阱之中。那個紫真早已是居心不良,只因住所設有陣法才讓他有所顧忌,誰料他一直在暗中窺伺,自己難免有些疏忽大意了!

而紫真雖然陰險狡詐,卻並非真正的麻煩!或許他的三位師兄,更為讓人忌憚。尤其是那個叫作紫全的老者,一位築基九層的高手,他既然被姬魃重新請回都城,顯然是別有用意。

不過,能讓分屬姬魃與少典兩家的四位修士為了對付本人而同仇敵愾,應該才是祁散人所指的最大麻煩!而一切並非來自今日,或許早在殺入姬魃府邸的那個夜晚便已埋下禍根!

而禍根只有一個,自己身上的魔劍與狼劍,或者說,九星神劍。

爹爹當初為了那把魔劍得罪了姬魃,以至於招來滅門之禍。而姬魃身為凡人,要魔劍何用?如今想來,只怕是紫定山的修士在背後作祟!

而自己初回都城悲憤難耐,只顧着報仇。不僅顯露了魔劍,還被迫使出了狼劍。在場的幾位紫定山修士看在眼裡,定然會聯想到神劍的存在。於是乎,紫真暗中算計,紫全重返都城,便是紫鑒、紫元也與兩位師兄弟盡棄前嫌,無非為了九星神劍,而自己的麻煩也終於來了!

無咎想到此處,抓起被子裹在身上,猶自覺着寒冷,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今夜幸虧有了祈散人,否則下場難料。而老道又說,姬少典的用意也不簡單?

那位少年的玩伴今非昔比,倒也不是壞人。他若真有宏圖壯志,或為天下幸事。至少要比姬魃多了幾分君王的氣度,但願附寶兒沒有看錯人!

而王庭與仙門糾葛甚深,難說不受左右。

若是姬少典為了王位而不擇手段,討好紫定山在所難免。到時候他會不會翻臉無情,還真的無從預料。況且人都會變……

無咎搖了搖頭,慢慢歪倒躺下。

極少揣測人心,竟是這般累人。而大仇未報,還須事事謹慎。有備方能無患,接下來的日子要好好計較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