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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才正色叮囑道:“這改良紅薯對咱們大楚和百姓的好處,不用我跟你多說,想必你是明白的。如今沒改良完也好,先前那改良麥子就是大功了,只給賢侄媳婦一個一品誥命,也勉強說得過去。”

“只是若是這次和草原那邊談判成功,陛下肯定是有封賞的,你是最開始提出設想,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要論首功,非你莫屬。到時候陛下就算再想壓着你,也壓不住了。”

“可你也該知道,樹大招風。若是功勛太多,光芒太盛,也不是什麼好事。”

這句話說得意味深長。

秦博涵這些年跟在皇帝身邊,自然是了解的。

皇帝這種職業,本就是世上疑心病最重的職業,年輕的時候還好,年紀越大,疑心病越重,看誰都有那種總有刁民想害朕的猜疑。

一般為官的,這輩子能做成這樣一件大事就能夠躺在這功勞簿上吃一輩子了。

宋重錦還年紀輕輕,就已經要干成兩件利國利民的大事,將來的前途已經不可限量。

若是接下來又說已經改良出了新品紅薯,只怕皇帝的疑心就要壓不住了。

就算皇帝沒什麼表示,朝中那些老狐狸也斷然不會讓宋重錦這般順利,年紀太輕有衝勁是好的,可太年輕了,也是他往上走的一個障礙。

那些老狐狸都是未雨綢繆之輩,宋重錦這麼快的崛起,給他們的壓力太大,威脅太大。

恐怕會想着法子打壓。

還好宋重錦說了這紅薯還沒改良成功,倒不如謹慎起見,拖上幾年,尋個好機會獻上去最合適。

這要不是拿宋重錦當自己人,秦博涵不會提醒到這個地步。

宋重錦不傻,秦博涵的言外之意立刻就明白了。

當下感激的道:“謝世伯提醒!小侄都省得!”

秦博涵見多了那種年輕氣盛,話都聽不明白,就先抱怨這個抱怨那個,總覺得世道對他不公的年輕人。

此刻見宋重錦這般上道醒目,自然老懷大慰。

忍不住又叮囑了幾句:“這紅薯,以後別再這麼輕易拿出來了,若是送出去了,也要儘快收回去。盡量不要讓無關的人接觸到,就是身邊知道的人,也要讓他們口風緊些!可千萬不能馬虎!”

宋重錦連連點頭。

秦博涵該提醒的提醒了,也就不多說了。

肚子里也有了東西,身上也暖和了,這才開口問起正事來。

宋重錦也收斂了心神,開始彙報這些日子的談判結果。

估計齊樂為了表示她的誠意,草原那邊的確有很大的退讓。

到目前為止,前面大楚這邊提出的條目,草原那邊大部分都同意了。

比如交易市場所在地,比如商道要經過的地方,比如商隊進入草原後,草原那邊要負責商隊的安全,還有繳納的稅賦比例等等,利益都更偏重大楚這邊。

草原那邊的談判成員,在大楚國提出一條的當日,總是極力反對,甚至好幾次拍案而去。

可第二天,總是又不得不氣哼哼的又坐回到桌邊,再繼續談。

而且談個兩三輪,大部分都會吐口答應。

雖然略有些波折,但是大體還是很順利的。

因此大楚這邊談判團,最近士氣很盛,甚至有了輕驕的兆頭,提起草原那邊,也再沒有先前的謹慎,反而覺得草原那邊如今也不過是色厲內荏,看着厲害,真大楚強硬,他們也就軟了。

尤其是看草原那邊的人,大約是氣不過,反而使出那些小手段,在大楚這邊看來,是他們無力回天,所以這樣出口氣。

可宋重錦卻總是抱着警惕,他不相信草原的人,能這麼一直退讓下去。

就算有齊樂在後頭出力。

可齊樂此人,就不值得讓人信任,反而要多加提防。

因此到了最後,將自己的擔憂也一併都跟秦博涵說了。

秦博涵點點頭,他也覺得這談判之事太過順利了,尤其是,若真草原那邊一心想促成談判,沒有別的想法,那京城那邊又是什麼情況?

赤城縣的那位小楊公公又是為了什麼來的?

這其中必定有詐。

秦博涵想起宋重錦還不知道赤城縣和京城發生的事情,也就低聲三言兩語的告訴了宋重錦。

宋重錦沒有太過詫異,對於齊樂這個詭譎的女人,他一直抱着最大的戒心。

如今聽說她前面告訴自己,會促成兩國談判,後腳就啟動京城的釘子,居然對皇帝下手,證明了齊樂這個女人的話真是半分都信不得。

兩人心中都有了數,對齊樂和草原那邊的戒心更濃。

不過這談判團中,秦博涵來了後,就是他負責,宋重錦是他的副手,只要兩人警惕些,想必草原那邊有什麼打算也休想達成。

只是,秦博涵心中也有隱憂,皇帝當日的態度很明確,要在大年三十之前,將談判成功的消息給傳回去,這是死命令。

若是草原那邊卡住這個時機,一直拖延或者以此要挾,那就棘手了。

這些只在他心中轉了轉,自然不好提出來。

要知道,他來代表着京城,代表着皇帝,談判團如今取得的功勞,他自然要鼓勵讚揚,慰勞這些談判人員的辛苦才是第一位的。

至於後面如何,也要等他和草原那邊的人見面後再說。

因此秦博涵沉下心來。

事情談完,天色早就黑透了,外面寒風呼嘯,夾帶着雪珠,打在人臉上生疼。

因為秦博涵一行人的到來,軍營里自然要歡迎招待一番。

武將們一聲令下,伙夫們就宰了幾頭羊和一頭肥豬,搭配上白菜和豆腐,再加上香噴噴的辣子,簡直比過年還熱鬧。

此刻都已經準備好了,就有人來請秦博涵和宋重錦入席。

外頭搭設了偌大的營帳,一進去,熱氣騰騰夾着肉香和辣子香還有酒香撲面而來。

在營帳里搭着灶台,架着幾口大鍋,裡面煮着大塊的肉,紅彤彤的,冒着肉香和油香,從營帳的縫隙里鑽出去,被風吹出去老遠。

伙夫們忙得身穿單衣,將袖子捲起老高,拿着鐵鍬一般的鏟子,在鍋里翻轉。

不是還吆喝着打下手的,往鍋里丟白菜和豆腐。

大部分人都已經到了,軍中沒那麼多講究,就搭了一個長條桌,大家按照官職大小,都已經幾乎落座了。

桌上擺着十好幾壇的好酒,酒封都被敲開,濃烈的酒香配着肉香,讓人聞着就吞口水。

見到秦博涵和宋重錦進來,都紛紛起來見禮。

將他們兩人迎到了上座上。

秦博涵也不推辭,端坐了上去,就看到每人面前都擺着一個大海碗。

才坐下,一旁伺候的親兵,就拎着酒罈子,挨個往那海碗里倒酒,每個人都滿上了。

秦博涵哪裡見過這種喝法,頓時傻眼了,這是喝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