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得知這么大個消息,眾人去在樊樓吃的並不盡興,總覺得有千言萬語梗在心頭,想要找人吐槽,又擔心隔牆有耳,不敢說。
這種感覺刺撓刺撓的,叫人如坐針氈。
這是他們持續時間最短的一次聚會,眾人不約而同的地想回家,躲在被子裡,說個夠。
夜幕降臨,銀河橫亙高空,梳星淡月,斷雲緩緩飄動。
李隨站在家中的迴廊上,依靠著柱子,醒醒酒氣。
院子中的枯樹已冒出一顆顆葉芽,只待一場春雨,就能發芽。
李隨的思緒卻不自覺的飄蕩到醉春閣。
當時,他想隨意轉轉,路過楠娘子的房門時,聽到楠娘子和燕娘抱怨。
“那位大人慣會折騰人,每次都要派人折騰我一整宿。”
燕娘:“派人?!”
想起這事,楠娘子的聲音帶著氣憤:“諸多姐妹都沾過龍氣,嘗過龍液的味道,唯獨我接待的盡是些販夫走卒,甚至還有乞丐。真是髒死了!以前,這群人連進醉春閣的資格都沒有!”
燕娘聲音都在發抖:“快別說了!不要命了?”
楠娘子降低聲音,略帶哭腔:“我就是後悔,不該聽媽媽的話,改什么名字呀!這不是因為……”
“嗚嗚嗚。”楠娘子的嘴巴被燕娘捂住了。
聽到這裡,李隨再也不敢多聽,落荒而逃。
直到深夜,李隨的心就像掉入冰窟窿似的,凍得他徹夜難眠。
昔日清晨,李隨頂著一雙熊貓眼,打算去醉春閣找玉笙娘子壓壓驚。
自打聚春樓不開了之後,頭牌玉笙娘子就落到了醉春閣。
“您怎么來了?”玉笙娘子見到李隨,神色微變。
李隨敏銳地察覺到不對,用眼神詢問玉笙娘子。
玉笙娘子輕推李隨的胸膛:“昨夜你不是上玉溪妹妹那兒去了嗎?還來尋我做甚?別來煩我。”
這種語境下的不要,就是要。
李隨厚著臉皮,討好道:“好卿卿,天地可鑑,我昨夜什么也沒幹。你才是我的心尖尖。”
嘴上說著肉麻話,身體緊跟著玉笙娘子進屋。
房門一關,玉笙娘子就收起原本的作態,徑直走到桌前,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子上寫了一個大大的【逃】。
李隨出一後背的冷汗,張嘴無聲詢問:“為何?”
玉笙娘子又在桌上蘸水寫道【楠,燕,滅口。】
李隨雙腿一軟,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玉笙娘子……膽子這么小,還敢偷聽。
李隨緩了好大一會兒,站起身,鄭重地朝玉笙娘子行禮。
隨即,玉笙娘子把李隨趕出門去。
李隨輕拍房門,求饒:“玉笙娘子,原諒則個吧!是在下孟浪了。我下次帶著雲州琉璃來看你,成嗎?”
房裡久久沒有動靜。
李隨無奈,只能失魂落魄地離開醉春閣。
就如同真正情場失意的人一般,李隨一路遊蕩,遊蕩到河邊柳樹下。
咦?!
算命攤呢?!
去年,他算到自己命中有一死劫。
李隨還想來再算一次,結果找不到算命先生了。
“他啊,去年就走了。”
李隨急忙追問:“去哪了?何時回來?”
張家紙鋪的夥計熟練道:“不回來,去雲州了。沒留任何話和錦囊,不要問我是不是真的,這比真金白銀還要真!”
李隨……回答熟練,又帶著一絲生無可戀。
“還有其他人找過他?”
夥計點頭:“一天總有一兩個,我若找你們要好處費,得到的錢比月薪還多。”
聽話要聽音,李隨麻溜地拿出二十文,塞給夥計:“他們最後如何?”
夥計接銅板,塞進鼓囊囊的荷包裡,態度好了不止一星半點:“一部分人,算命先生在哪,他們就去哪。”
“另一部分呢?”
“嘿嘿,應劫唄。郎君若是不想奔波,也可以選擇應劫。”
“多謝!”李隨告辭。
應劫是不可能應劫,因為他的是死劫。
李隨當即打定主意,他也要去雲州。
李隨坐上馬車,直奔韋府。
“孝之,你何時出發雲州?”李隨嘴唇乾燥,嘴角起了一個小燎泡。
韋孝之奇怪地打量他一眼:“你常去醉春閣,火氣怎么還這么旺?”
李隨心裡苦,他只是在醉春樓瀉點小火,結果醉春閣還給他一把滔天大火,要把他挫骨揚灰。
“別提了,我發誓,以後再也不去風月場所。”
“真稀奇了。是什么改變了你?”
“那地方和我八字不合。”
理由無比強大,韋孝之不得不信:“我還想著,多陪你們幾日。這次去雲州,我爹孃,祖母,兄弟們都會同去。”
“見都見過了,都是大老爺們,不用你陪。趕緊收拾東西,儘快出發。”
韋孝之:“不願意見我?”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雲州。”
韋孝之臉上從容淡定的表情要繃不住了:“哈?!為何如此突然?”
李隨一頓,理直氣壯道:“京都和我八字不合。”
韋孝之氣笑了,他身後的屏風後面竄出一群人,正是他們幾個死黨。
“好你個李隨!你在京都活了二十多年,以前怎么不說八字不合?”
李隨傻眼:“你們來孝之這裡作甚?”
“昨夜慶功宴沒吃好,我們尋思補辦一場。還體諒你在醉春樓辛苦,想決定好後再去接你,你倒好,居然偷偷摸摸要去雲州!對得起我們嗎?”
李隨暗道,不告訴你們,才是為你們好:“那你們做甚要鬼鬼祟祟的藏在屏風後面?”
“哼!不這樣做,哪裡能知道你和京都八字不合?”
“沒錯!小樣,你撅起腚,我們就知道你想拉什么屎。還不快實話實說?”
李隨掙扎:“粗俗!”
眾人把李隨團團圍住,一個人還抓著雞毛撣子:“你自己說,還是我們逼你說?”
用雞毛撣子上的羽毛來撓腳心,那感覺,真酸爽。
李隨只堅持了一盞茶的時間就告饒了。
看吧,他就是這樣一個沒骨氣的男子。
所以他是萬萬不能被嚴刑拷打的,一旦被抓住,保準跪。
李隨生無可戀地把所有事情經過全說了一遍。
眾人的神色越發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