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邋遢老頭並未睜眼,只聽腳步聲,就知道道觀裡來了客人,聽這說話的語氣,他似乎並不太歡迎他人來道觀造訪。
薛風神色自然,停在樹下,甚至還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才道:“師叔,這是師父領來的年輕人,打擾師叔了,我這就領他去禪房。”
下一秒,邋遢老頭就從樹上跳了下來,頭髮亂糟糟的,身上也有種難聞的怪味。
湊上前,打量了我幾眼,哼笑一聲,才極不樂意地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你快將人帶去吧。”
儘管這老頭看起來不太正經,穿著也像是街邊的流浪漢一樣,但薛風並未表現出半分對他的嫌棄,反而還恭敬地鞠了一躬,“我知道的,師叔。”
想起老頭剛才喊的那句“師弟”,莫非他也是道觀中的道長不成。
可哪有正經的道長是這樣的模樣?
我只來得及看了邋遢老頭一眼,他就一閃身進了附近一間禪房,消失不見。
附近的禪房足足有十幾間,每間房模樣差不多都是一樣的,幾乎分不出來他究竟進了哪間。
真是奇怪的老頭。
我收回自己的目光,落在前邊薛風的身上,忍不住開口打聽起來。
“薛大哥,剛才那人,也是道觀裡的道長麼?他好像不怎麼歡迎外人進道觀。”
薛風眼神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才道:“師叔他的性格本來就是這樣的,並不喜與外人接觸,這山上也鮮少有人過來,並非有意針對雷先生,還望你別介意。”
我訕笑了兩聲,開口道:“不礙事,不礙事,這山上的道士脾氣古怪也是正常的。”
“那你們道觀的衣食住行又是怎麼處理的?”
“通常都是我們師弟幾個下山採購糧食,糧食夠師叔師父們大半個月的用度了。”薛風性格雖冷,但面對我提的這些問題,也不厭其煩地回答著。
“師兄弟?”我心中一動,進這道觀以來,除了那老頭和薛風外,便沒再見其他人。
薛蘆和夏歡都在山下,那這山中道觀就只有薛風一個人了。
“這麼大的道觀,只有你和你的師叔看著麼?這也太累了。”
聞言,薛風眼神莫名地看了我一眼,才微微一笑道:“不,我師叔平常都不管道觀中的事,大多數時間都是靠在樹上睡覺。”
“大師兄和三師妹下山化緣,這山上除了我之後,還有位四師弟。”
“不過四師弟他上山砍柴了,到了中午時分,才會回來。”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算是摸清了周孟的底細。
在這道宗之內,他收了四個徒弟,還有一個整日懶散的師弟。
只不過他這師弟,年紀怎麼看起來比周孟還要大?
不知不覺,薛風就帶著我走到了盡頭的禪房,微微一笑,“雷先生,這就是師父為你打理好的禪房了,在裡邊歇著便是。”
“等師父解決完手上的事情,便會親自過來找你的。”
“道觀的事忙,我便不久待了。”
“若是雷先生想喝水,走到禪房盡頭,就有了熱水間,那裡邊的水都可以飲用。”
我點了點頭,“多謝薛小師傅了。”
“不必客氣。”
薛風神色平淡,朝我點了點頭,才轉身原路返回。
我環顧了一下週圍的環境,從禪房出來,便是一片偌大的空地,盡頭還栽種著幾棵槐樹,槐影重重,偶爾吹來一陣冷風,令人骨頭生寒。
禪房離道院極遠,住在這裡,壓根聽不見前院的動靜,只能偶爾聽見蟬鳴聲與風吹草木的聲音。
我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臂,抬腳就往禪房裡走去。
也不知是何原因,一進入禪房,方才在外頭的那股陰冷感就煙消雲散了,更像是進入了一個大火爐似的。
這葬山古怪,山中的道觀也更是古怪。
坐在禪房裡頭實是悶熱,我忍不住將外頭的棉服都脫了下來,坐在蒲墊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喝著茶水。
也不知等了多久,外頭突然傳來一道碰撞聲,似乎是有東西在撞禪房的門。
莫非是周孟過來了?
我停下手中動作,披上外衣,起身開了門。
結果只看見門外滿天飛的枯黃樹葉。
連一個人都沒見著。
一扭頭,卻被忽然出現在房裡的青年嚇了一跳。
那青年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臉上還未脫稚氣,很年輕,正盯著我帶來的揹包發呆。
我嘴角一抽,“你是......”
這青年,該不會就是薛風口中說過的四師弟吧?
自己剛才都沒看清,他是怎麼進來的。
真是奇了怪了。
不過這山中道觀奇事多得很,我只愣了一下,便習以為常地關上門,免得外頭的冷風吹進禪房裡。
青年看了我一眼,才笑了笑,“二師兄說今日來了客人,讓我好好招待。”
說罷,不知從哪兒端出來一盤水果,躍躍欲試看著我,“這位客人,千里迢迢來這麼一回,可千萬不能怠慢了。這是我從山上摘來的水果,客人要不要嚐嚐?”
這青年的臉尚有幾分稚氣,盯著我的眼神也透露著天真,彷彿一直生活在這山上,並未接觸過外物。
不知怎麼的,看著這青年,我卻總覺得他有些奇怪。
至於哪裡的奇怪,自己也說不上來。
只得笑了笑,“多謝,不過我現在還不餓,放在那裡就可以了。”
聽我說這話,青年臉上的雀躍瞬間消失,代替的則是一副失落的神色,盯著我的眼神也透露著幾分古怪,莫名一笑,“好的。”
“二師兄忙,若是客人不介意,我帶你四處走走吧。”
“這山中的景物,有趣得很。”
說罷,他就起身,興致勃勃地要往外走。
然而這時,禪房的門卻被人從外邊推開。
周孟揹著手走了進來,見著那青年,眉頭一擰,“老四,今天的經書都抄完了嗎?怎的隨處跑?”
見周孟來了,青年有些不甘地看了我一眼,才低頭乖順地道:“回師父的話,已經抄完了。”
“二師兄讓我來招待招待客人,我便來了。”
周孟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只擺了擺手。
“先去打掃下院子,我和這位小兄弟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