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慧敏認真起來時常讓喬葭感到害怕，喬葭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內心隱隱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她太瞭解葛慧敏了，光是眼下葛慧敏如此嚴肅的表情，她就猜到葛慧敏要說的這件事或許並不是自己想聽的。

“是關於你媽媽的，你媽媽過兩天可能要回來，我也不知道你突然就回來了，所以沒跟她說你回來了這件事，你要是介意的話，我給她打個電話，讓她晚點回來。”

這么多年過去了，喬葭雖然嘴上什么也沒說過，但她心裡是怎么想的葛慧敏很清楚，葛慧敏是外婆，但在喬葭這裡同樣扮演著一半母親的角色，對於喬葭內心的想法她一直都明明白白，也知道喬葭心裡對母親林惠多少有些埋怨。

其實這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哪個孩子會對一個離開了自己那么多年對自己不聞不問的母親會沒有一點埋怨？哪怕喬葭已經無數次安慰過自己不用在意母親，哪怕在她以為自己真的快要結婚的時候想聯繫母親又忍住了，她一次次地心理暗示自己並不怨恨母親，但事實上，真的一點也不怨恨嗎？

喬葭不認為自己有這么大的肚量，更不覺得自己對母親這么多年來的無影無蹤毫不在意。

葛慧敏看喬葭不說話，有點著急了，“喬葭，我是想聽聽你的意見，你也別怪外婆多嘴，你和你媽媽畢竟都分開了這么多年了，其實見一見也可以，反正也不會有什么改變。不過外婆也不是在逼著你做出什么決定，你要是不願意也沒關係，不用勉強自己。”

葛慧敏很小心翼翼，甚至在說這件事的時候一直觀察著喬葭的反應，大約是怕喬葭心裡有想法，只不過她也沒想到喬葭會突然回來。

喬葭勉強笑了一下，不想讓外婆看出自己的心思，更不想讓外婆為難。

“沒事，我跟她又不是什么仇人，見就見了，正好這么多年沒見了，我們母女倆也是時候該團聚團聚了。”

她也想知道林惠這些年究竟過的怎么樣，她只知道林惠不僅沒有聯繫過自己，連葛慧敏和林文勝都很少收到她的電話，她當初走的時候就是戴著怨氣離開西河鎮的，喬葭以為她應該並不會想回來這個地方。

葛慧敏似乎鬆了口氣，原本女兒和外孫女一起回來看自己是天大的好事，偏偏她們母女倆之間的關係太複雜，她生怕會傷害到喬葭的心理，但林惠要回來的事情是早就定好的，總不能不讓她回來，以林惠對她的那些怨念，假如她因為喬葭讓林惠晚些時候再回來，林惠一定會怨她。

“不過……她為什么突然又回來了？我記得她上一次回來還是送我來你這裡，是不是又鬧出什么事了？”

儘管在二十年前的那個夢裡，喬葭已經見過林惠了，但那到底不是真實的林惠，至少對喬葭來說，那是一個她完全陌生的女人。

葛慧敏搖了搖頭：“她在電話裡也沒說清楚，只說想回來住一段時間，我當然沒有問題，其實我也很好奇，她怎么突然又主動要回來住了，我還以為她一輩子都不會回來了……”

“看來是遇上什么麻煩事了。”

喬葭對母親沒那么瞭解，但也不是一點都不瞭解，對於一個離開家這么多年對家人從來不聞不問的人，如果她突然聯繫並且提出要回來的要求，多半是遇上了麻煩，回來躲避風頭來了。

葛慧敏欲言又止，她心裡何嘗不是這么想的呢？自從接到林惠的電話後，她這心裡一天都不踏實，不等到親眼見到林惠的那一刻，這顆心恐怕得一直提著。

“外婆，你也別太擔心，她都那么大年紀的人了，成年人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你就放心吧，她真遇上麻煩也是她自己的事情，跟你沒什么關係。”

喬葭還反過來安慰起葛慧敏了。

葛慧敏除了詫異之外，還有些欣慰，覺得喬葭好像真的突然長大了，她還以為喬葭會發脾氣，會牴觸，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但葛慧敏並不知道的是，喬葭的輕鬆都是裝出來的，她不想讓葛慧敏看出來，對於林惠，她可能更想只是怕她當做一個陌生人。

這么多年，是林惠不要了她這個女兒，而不是她這個做女兒的不要媽媽。

林惠回來的時間比當初告訴葛慧敏的還要早上兩天，以至於她突然回來的時候，葛慧敏都沒做好準備，家裡只有喬葭一個人。

喬葭見了林惠，怔了一下，眼前的女人與她記憶裡的女人已經完全不同，可以說是兩模兩樣，她記得林惠明明是個很愛美的女人，但現在，林惠打扮得很是樸素，從頭到尾都顯得有些邋遢。

“媽？”喬葭努力地讓自己喊出了這一聲媽，這個稱呼實在讓她感到陌生，喊出來之後她感到無比尷尬，林惠也同樣尷尬。

林惠尷尬地笑了笑：“你也在啊？你外婆說你這幾年一直在外面打拼，很少回來，她沒跟我說你也回來了啊。”

“我臨時才回來的，沒跟外婆提前說，你要是覺得家裡有我讓你覺得不舒服，我可以出去住幾天。”

喬葭倒也不是故意讓林惠下不來臉，只是覺得林惠這樣的反應有些令人不適。

明明是二十年沒見的母女了，林惠見到她的時候，臉上並沒有任何高興，反而有些失望。

是失望她怎么也回來了嗎？

還是失望怎么讓她這個女兒撞見了的她此時此的窘迫？

等待葛慧敏回來的這段時間讓兩個人都很難熬，但喬葭也已經不是當年十五歲的小女孩了，她看向林惠，問得直截了當。

“外婆說你要回來住一段時間，是遇上什么事兒了嗎？”

“沒有，就是突然覺得好像很多年沒回來了，也是時候回來看看父母了。”

“都幾十年了，怎么突然才想起沒回來過？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好像是連一個電話都沒有打回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