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蘭心自然不肯留下曲紹揚在山裡,於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們就打發了人回曲家大院。
讓曲福領著幾個家裡比較忠心又能幹的夥計,帶足了放山的工具,一起上來。
等曲福領著人來到之後,曲紹揚領著孟蘭心和護衛們,連同家裡的長工夥計,組成了一支曲家大院棒槌夥子。
由曲紹揚擔任把頭,就這么帶著人進山,尋找夢中的參王臺。
曲紹揚一邊走,一邊回憶著夢境中的每一個細節,和夢裡看見的每一片山林。
但所有的地方都似是而非,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過去進山的經歷告訴曲紹揚,那白鬍子老頭或許就是人參王。
老頭說的上了參王臺,參王請出來,一定就是這次放山的秘訣。
參王臺應該是個地名,只要找到參王臺,就一定能找到人參王。
曲紹揚跟倆老爺子打聽過,這附近有沒有地形特別險要的地方。
倆老爺子仔細回憶了一下,說除了不遠處那個雕窩砬子之外,好像就剩黑蕨菜溝那頭了。
那邊地形挺險要的,一般人都不往那頭走。
曲紹揚一行先到了雕窩砬子附近,轉悠了兩天,沒有什么收穫。之後,一行人便前往黑蕨菜溝。
這黑蕨菜溝在倆老爺子住處的東南方,大概五十來裡地遠。
此處是一處樹木蓊鬱的山谷,兩邊懸巖危聳、峭壁嶙峋。
因其險峻,地形複雜,就連獵人、採藥人和挖參人都很少光顧此地。
山谷盡頭有一處山峰,山上古木森森、樹木虯枝盤曲,樹下怪石林立,山勢陡峭、高聳入雲。
據說只有座山雕等猛禽才能在山巔落腳。所以,一些人又把這裡叫做老鷹山。
老鷹山方圓上百里,古木遮天蔽日,地面橫躺豎臥著許多倒木,上面長滿了斑斑綠苔。
人進入其中,天昏地暗,難以辨認方向。
空山寂寂,只有琢木鳥時而用鐵嘴啄著枯木,發出咚咚咚的聲響。
走在這樣的山林中,驀地響起一陣啄木聲,膽子小的人不由得心頭狂跳,兩腿都發軟。
跟著曲福過來的夥計裡面,有不少人也放過山,都是很有經驗的棒槌夥子。
大家一邊走一邊在心裡嘀咕,這樣的地方,連野草都長不旺興,怎么可能長人參呢?
可曲紹揚不管那些,執意帶著人在這一片山林壓下來。
就這樣,曲紹揚帶著人在黑蕨菜溝一帶的老鷹山叢林中,梳子梳頭似的排棍拉趟子尋找了十天,但是卻一無所獲。
跟著曲紹揚的這些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心也快散了。
眾人都不明白他們家大人,為啥好好的縣城不待,那么多差事不辦,非得領他們進山來。
這些人心裡疑惑,卻什么都不敢說也不敢問。
而曲紹揚呢,他怕跑了風(走漏消息),除去跟孟蘭心說了那個夢之外,誰都沒告訴。
但他堅信那個夢境,腦袋裡也時時浮現著白鬍子老人的話,上了參王臺,參王請出來。
曲紹揚心中有執念,自然不肯輕易退縮,於是帶著棒槌夥子,繼續在山裡轉悠。
一轉眼,眾人在山中已經住了半個月,眼見著他們帶的糧食也不太多了,眾人心中都有些發毛。
這天,眾人排了三趟棍,費了半天的工夫,還是一根棒槌毛兒都沒看見。
“四哥,咱都進山半個月了,還沒開眼呢,要不然回去得了。
家裡那么多事兒呢,參園裡的棒槌也該掐籽兒了,咱爹咱娘在家裡還不知道怎么擔心呢。”
別人不好說,曲福得說話啊,於是趁著拿堆兒休息的時候,曲福湊到曲紹揚跟前兒,說道。
曲紹揚掏出菸袋鍋子來,裝上一袋煙點燃了,吧嗒兩口。
平常他不抽菸的,只有進山了才抽。
“大貨不會輕易露面的,只有把大家夥兒的意志磋磨的差不多快灰心喪氣了,才有可能出世。
再堅持兩天吧,要是還沒動靜,那咱再回去。”
眾人一聽,也不好說別的,誰叫他們都是曲家的人呢?端人碗那就得聽人管,曲紹揚說啥,他們就得聽著。
正當眾人灰心喪氣卻又不好言說之時,忽然有人在不遠處喊山,“棒槌。”
不是旁人,正是孟蘭心。
原來她剛才趁著休息的時間,跑遠處解手了,往回走的時候,突然瞧見了一株人參。
“幾品葉?”曲紹揚聞言,連忙接山問道。
“二甲子。”二甲子是剛剛長出兩個枝杈的人參,因形狀有點兒像鑰匙,也被人稱為開山鑰匙。
一般遇見了二甲子,很有可能這附近就有大貨。
曲紹揚趕忙過去,一看果然是個二甲子,應該是沒多少年頭,細細的莖稈上面,掛著兩粒紅紅的參籽。
遇見二甲子是好兆頭,眾人紛紛祝賀,快當快當。
曲紹揚仔細端詳著眼前這苗二甲子,又往周圍看了看環境,有小必有大,這附近應該能有大貨。
於是,曲紹揚指揮著眾人,朝山上拉趟子。
眾人這會兒也來了精神,於是一個挨一個,彼此間只有一根索撥棍的距離,就這么往山上拉趟子。
大概往山上搜尋了四五十丈遠,正好是一片比較平坦的緩坡,山坡上生長著高大的紅松樹和闊葉樹。
忽然,有人喊了一聲棒槌,這邊趕忙接山,然後奔過去。
就見到前面不遠處,竟然在草叢中分佈著十幾棵人參。
這些參都不大,有三花,二甲子,也有燈臺子。雖然都是些棒槌崽子,但生長的很好,十分茁壯。
“棒槌連了片,參王頭上站,大貨肯定在山頂上。”曲紹揚一看眼前著景象,心裡有底了,那個夢肯定是準的。
於是,曲紹揚帶著人往山頂走,剛開始還行,隨著坡度越來越陡,眾人就只能手腳並用往上爬了。
當眾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攀爬到山頂時,卻發現山頂除了蒼勁的古樹,就是長滿了青苔的嶙峋怪石,草毛兒都沒長一根。
這裡會長人參?眾人看著眼前的景象,都有點兒懷疑,卻又不敢說出口。
此處已經是最高峰,所以強勁的山風呼嘯吹著,站在山頂的人,被風吹的身子都在搖。
大家都十分失望,懊喪志氣油然而生。
山高、風大、土薄,地面沒有蒿草的保護,這地方肯定不會生長人參。
但凡放過山的人都知道一點,人參嬌氣,喜歡長在背陰坡,覆蓋的樹木必須有松樹和柞樹、樺樹、水曲柳等雜樹。
而且,土質也必須是腐殖質含量高的黑壤土,而且還要潮溼不積水,也不幹燥。
人參這東西,不喜歡大風吹刮,但是沒有風的窩風處它也不生長。
人參喜歡背陰坡,但是沒有陽光的每天散照還不行。
陽光必須是從樹葉的縫隙中漏下來,太強的光還不行。
這山頂,很顯然並不符合人參生長的任何一個條件,也就是說,他們這半個月來,白忙活了。
“四哥,回去吧,我就算沒上過幾回山,我也知道,這地方它不可能有棒槌啊。”
曲福沒辦法,只能開口勸曲紹揚。
“不對,不對,山上沒有大貨,那底下山坡生長的十幾苗小棒槌的種子是從哪裡來的?
沒有高處的人參,不可能灑落那么多的參籽兒。
這附近肯定有大貨,都別放棄,就在這周圍,繼續排棍,一定要記得,寸土不漏。”
曲紹揚十分執著,不管旁人怎么說,他勢必要找到夢裡的參王臺,找到參王。
眾人圍著老鷹山的山頂又轉了三圈,突然,孟蘭心大聲喊起來,“紹揚快看,那是什么?”
曲紹揚順著孟蘭心所指的方向看去,在奇崛的山峰之下,距離山頂大概有六七丈高的懸崖下面,竟然有一個很大的平臺。
平臺上繚繞這一片朦朧的白色雲霧,時濃時淡,飄飄渺渺。
一陣風吹過,吹淡了濃霧,隱約露出了下面平臺的樣子。
那平臺上,竟生長著一棵樹冠蔥蘢如巨大華冠的古椴樹。
椴樹周圍沒有其他的大樹了,只有些稀稀落落的灌木從,灌木叢下,是綠茵茵的青草。
淡淡的白霧繚繞著,如同輕薄的白紗,透過白紗,隱隱約約露出了一支燃燒著的火把。
不,那不是火把,那是一簇如同火把一樣鮮豔的紅色。
曲紹揚在看到懸崖下的那一抹紅色時,激動的手都在抖,直接撲通一聲跪在了山巔之上。
“山神爺,謝謝你老人家,老鷹山開門了,參王臺現形了。”說著,便砰砰的磕了三個頭。
孟蘭心、曲福等人一見這情形,也跟著跪下磕頭,口中唸唸有詞。
老鷹山頂上山風呼嘯,曲紹揚跪在懸崖之畔,俯視著懸崖下雲霧繚繞的平臺。
須臾間,雲開霧散,懸崖下景物全部顯現出來。
憑著曲紹揚的眼力,可以清楚的看見,底下那是一棵人參,那一抹紅色,正是人參籽、紅榔頭。
“棒槌。”曲紹揚大喊道。
眾人難掩激動的心情,齊聲祝賀,“快當快當,什么貨?”
“人參王。”曲紹揚高聲喊道。
眾人的歡呼聲震盪山谷,壓過了呼嘯的風聲,也驚動了懸崖下守護人參王的兩隻猛獸。
左邊是一隻略小於猛虎的金錢豹,右邊是一條比碗口還粗的巨蛇,白山青蟒。
金錢豹衝著山頂的曲紹揚一行人厲吼三聲,而那白山青蟒則是豎起了一人多高的身子,轉動著腦袋吐著信子,看向山頂。
曲紹揚等人以前倒是聽過有靈獸護參一說,老輩人也曾經說過最大的人參王有龍虎相護。
但那些只是傳說,大多數人從來沒見過,沒想到,今天眾人真的開眼了。
那金錢豹類似老虎,與白山青蟒可不正構成了龍虎相護之勢么?
這也足以證明,傳說是真的,而那株人參,勢必就是參王。
“都別亂動,不許隨便開槍,千萬不能傷了護參靈獸。”
曲紹揚生怕這些夥計們莽撞,傷了下頭的一豹一蟒,於是趕緊叮囑眾人。
之後,曲紹揚端起槍來,朝著半空放了三槍,這三槍只為了嚇走底下那一豹一蟒,並不傷害它們。
“老五,你帶著順子他們在山上守衛,記住了,背對背,站四方,不準任何人接近這座山頭。
此地三面懸崖,只有一面可以通行,一旦被別人佔了,我就算是把人參抬出來,也沒用。
所以你們必須守住這裡,絕不可鬆懈。”曲紹揚立刻佈置人手。
順子等人,都是曲紹揚的護衛,來曲家好多年了,對曲家忠心耿耿,他們只聽從曲紹揚的命令。
讓曲福領著他們在上面負責警衛,也有互相防範的意思。
自古財帛動人心,親兄弟也未必可靠,還是小心為上。
“蘭心,你領著家裡的夥計們,跟我一起下去。”曲紹揚挨著孟蘭心,從背後悄悄把左輪手槍給了孟蘭心。
孟蘭心身上有一把槍,這把也給她,負責兩個人的安全。
孟蘭心可以雙手打槍,一旦跟著下去的夥計們有異動,孟蘭心可以直接開槍。
“大家夥兒把隨身攜帶的旱菸都集中起來,給老張他們幾個帶著。
檢查一下咱們帶來的繩索夠不夠長,要是不夠的話,老五你們幾個把腿帶子解下來給我們用。
還有,老張你們幾個跟著我下去的時候,帶著槍,槍要上膛。”曲紹揚開始發號施令,佈置好一切。
帶著旱菸,是為了對付底下那條白山青蟒。
但凡蛇類,就沒有不怕旱菸的,他們要用旱菸把白山青蟒驅趕走。
山頂距離平臺六七丈呢,這么跳下去肯定摔死,所以必須用繩子順下去。
大家進山時都打著腿帶子,繩子不夠長就得用腿帶子接上。
但是曲紹揚幾個人不能解開腿帶子,底下危險重重,他們必須保持腿腳利索,所以讓曲福他們解腿帶子。
至於槍上膛,那自然是為了對付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
尤其是那隻金錢豹,那東西動作敏捷快速,攻擊力強,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就這樣,眾人按照曲紹揚的吩咐,將繩子接在一起,一頭拴在懸崖邊的一棵大樹上,另一頭垂下山崖。
兩名炮手順著繩子先滑下去,然後端著槍警戒,緊接著是家裡的夥計,然後是孟蘭心,最後才是總指揮的曲紹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