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七年,休妻后侯府追悔莫及》 川黎黎

“我?給你磕三個響頭?”崔澤眯起眼睛。

他手上再使兩分力氣,腰間掛的劍就將出鞘。

傅玉同仗著身後的內衛,理所當然地說:

“對,磕頭。”

天上雪落。

兩人周遭的青州軍都冒雪圍攏過來。

眾人全虎視眈眈地盯著傅玉同。

傅玉同抬手輕拂去的雪。

他也虎視眈眈地打量身旁的一眾青州軍。

因為傅玉同知道,這些籍籍無名的人就是逼迫崔澤的最好籌碼。

“你不磕頭也行。”

“那你向北出征,尋找北羌王庭,可沒人替你帶路了。”

雪花紛紛揚揚。

雪落之間,崔澤眯起的眼睛鬆了開去。

“你什么意思?”

傅玉同拂落雪花的手一翻。

他擺出架勢,請出肖七等內衛身後的阿舍薩桑。

“北羌的日逐王答應帶路。”

崔澤眼眸一眨,臉上的神情又復收緊。

“他帶路?”

“他忠於北羌,怎會為我帶路?”

傅玉同將手收回。

他單獨伸出食指來,搖了搖。

“話不是這么說的。”

“他不把你帶過去,如何當眾殺你?

“破了你塔納斯化身的威名?”

傅玉同把手藏回袖中。

“我讓他為你指路,實際上是送你一條死路。”

崔澤站在雪中,一時間仿若身形被定。

他肺腑裡的火又翻上來。

兇狠的火氣從他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往外冒。

“傅玉同!”

傅玉同輕哂一聲算是回應。

“這就冒火了?”

“那又如何呢?你還不是得帶他們去送死?”

“雖然都是送死,有個嚮導指引,總比在北漠中亂轉的好。”

“你說是嗎?林澤。”

持續不斷的雪堆在崔澤的頭盔、肩甲上。

他暗暗咬緊滿口銀牙。

“所以你逼我,逼我們去送死。”

“我還得感恩戴德地給你跪下磕頭?”

傅玉同立刻撫掌,“對!”

“不然,我可不會讓阿舍薩桑跟你走。”

他瞥向崔澤,“跪嗎?”

崔澤依舊咬著牙。

傅玉同又笑著道:“或者,你還能選擇不跪嗎?”

“林澤,你不是那樣的人。”

“你人善啊,總放不下那些無關緊要的人。”

“所以你人善被我……”

傅玉同伸手指向自己,“被我欺。”

崔澤咬著牙關忍下心中一波又一波想反駁想控訴的話。

但他聽到傅玉同這番話,終是忍不住。

“傅玉同,難道老師當年是這樣教你的?”

“他們何曾是無關緊要的人。”

“而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事,我又何辜?”

傅玉同挑了些眉,稀鬆平常般地說道:

“他們就是無關緊要。”

“說到底不過是兵部檔案中的一個數字。”

“這數字還不夠大,連造反都造不了。”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崔澤。

“還有你,你擋了我的路。”

“我親口冤枉的你,你怎會不知你有多無辜。”

“但你擋了我的路,你就只有一個下場。”

傅玉同伸手戳到崔澤鎧甲的護心上。

他戳得崔澤的胸膛中跳動的心也跟著一顫一顫的。

“你的下場就是死。”

崔澤反手扼住傅玉同的胳膊。

卻被傅玉同貼著臉問:“跪下磕頭嗎?”

這一問,徹底把崔澤問愣。

他鬆開牙關,深吸著氣,終是俯身跪下了。

他的確不能放棄一個能為他指路的嚮導。

環繞在兩人身邊,青州軍各個都雙目欲裂,怒髮衝冠。

他們的怒氣卻又被雪壓彎,壓斷。

主帥為他們下跪。

主帥是在為他們受辱。

他們不能讓主帥這番恥辱白受,只能跟著忍辱負重。

傅玉同身後,連阿舍薩桑都看不下去。

他用北羌話問:“你為什么要這樣?”

“他是一個戰士,你不該這么對他。”

傅玉同用北羌話答:“我是在為自己出氣。”

“不過也是為了讓他們信任你。”

“殿下,別不識好歹。”

在風雪之中,在異族的言語聲中。

崔澤摘下頭盔,合上眼睛,他俯首一拜。

傅玉同盯著他看,“不夠。”

“再拜!”

崔澤再叩首,額頭撞在冰冷的地上。

崔澤的頭磕上去的那下,如傅玉同所願發出了響聲。

傅玉同心滿意足。

滿足到他眼中生出張狂。

“再拜!”

崔澤抬起頭來,無言的,第三次叩首。

他的頭貼在地上,久久沒有抬起來。

傅玉同勾起唇,靜默地大笑著。

他雖然沒發出笑聲。

臉上的笑意卻大到讓在場的每個青州軍含恨低下了頭。

遠處,掀開門簾的營帳中。

餘子陵氣不過,一把揪住許子憐的衣襟。

“你看見了,你可滿意?”

“這就是你助長的小人氣焰。”

“這就是被你羞辱的我昭國的英雄。”

許子憐推開餘子陵。

“師兄,我長了眼睛,我看得見。”

“爹派我來是為了什么?”

“不就是怕你被一時的情緒矇蔽,不顧大局。”

餘子陵冒著雪踏出帳去。

他朝身後怒罵道:“你的大局我不稀罕!”

許子憐:“無論你喜不喜歡,我都不會允許你破壞大局。”

說罷,他抬手將門簾放下。

厚重的氈簾一滾,內外瞬間隔絕。

兩個師兄弟再不相見。

天上撒下的雪太大,不一會兒就落了崔澤滿背。

崔澤頭貼在地上,過了一瞬又一瞬。

好像很短,好像又很長。

他終於攢足力氣,撐著自己抬起頭來。

這時候傅玉同已經笑夠了。

“既然你這么乖順。”

“我再順便幫你多做一件事。”

“你的夫人,我替你養了。”

崔澤的眼神尚未對上焦。

他早不當林念瑤是他的夫人。

對傅玉同說的話也沒起什么反應。

直到,傅玉同俯下身去,貼在他耳邊說:

“你說,你會不會留下個腹遺子什么的?”

崔澤像被封在冰層下的人。

他被敲裂冰層,瞬間砸醒。

他拽住傅玉同的衣襟。

崔澤用了很大的力,拽得傅玉同往下沉了一寸有餘。

“你什么意思?”

傅玉同臉上風輕雲淡。

他手上輕輕,拍了拍崔澤抓他的手。

“你和林念瑤既已不睦,她去誰那找安慰,你管得著嗎?”

“不過她生下來的,都會算在你頭上罷了。”

崔澤死死抓緊傅玉同。

“傅玉同!”

傅玉同用了猛勁,將崔澤的手扯開。

“我告誡你一聲,別想休妻。”

“你若休妻,阿舍薩桑也不會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