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七年,休妻后侯府追悔莫及》 川黎黎

蒼鷹向南,掠過雁歸山,回到青州城。

傅玉同一得到崔澤已經帶著大軍出發向北的消息。

興奮得差點把懷中的手爐捏碎。

“哈哈哈哈哈哈!”

“林澤啊林澤,你最後還不是,照我安排的去死了?”

傅玉同喜不自勝。

他吩咐下人:“去青州官署發我的帖子。”

“把青州官署剩的幾個殘兵敗將。”

“還有薛氏一門的三個毛頭小子一併請來。”

傅玉同坐在傅府正堂的主位上發號施令。

勁頭足到活像個坐在龍椅上的帝王。

……

傅玉同設的宴就在傅府正堂中。

如今青州吃緊,離恢復元氣還遠。

傅府又被崔澤清過一番。

擺上桌案的只是些薄酒小菜。

但傅玉同看著滿堂被他請來的敵人。

人人皆在他下首,他獨居上首。

傅玉同耀武揚威到雙眉飛入鬢間。

他一想到待會當眾要什么,就得意到壓不住嘴角。

“諸位,前線今日的軍情已傳回來了。”

傅玉同的話一出,堂下數道目光瞬間都集中到他身上。

無論是許子憐、杜璽,又或是範濤和餘子陵都緊迫地望過來。

傅玉同端起酒杯,淺酌下半杯濁酒。

他才慢悠悠地說:

“林澤率青州軍向北進發。”

“過不了多時,他們就會在雪原上,盡數凍死了吧。”

餘子陵在崩潰邊緣來回徘徊,早把理智拋到天外。

他即刻抄起酒杯砸向傅玉同。

酒杯砸在傅玉同的桌上。

濺了傅玉同一臉酒液。

他卻不惱。

“你倒的這杯酒,我就當你祭奠青州軍了。”

餘子陵怒髮衝冠,抬手指他,“你!”

傅玉同從丫鬟手中接過方帕子。

他細細地擦臉,邊擦邊說:

“看把你急的。”

“這你就急了,再過兩日我踩著林澤的屍骨與北羌議和呢?”

“再過兩日,我上書把戰敗的罪責歸在林澤和你們頭上呢?”

“再過兩日,我勸陛下治你們的罪,將你們下獄問斬。”

“我再向陛下奏請,親自監斬呢?”

餘子陵怒不可遏。

他恨不得找把刀衝上去與傅玉同同歸於盡。

他身邊,範濤卻一把拉住他。

範濤勁大,扯得餘子陵寸步不能行。

傅玉同看得樂不可支。

他將擦臉的帕子隨手甩在桌上。

“我記得你和林澤關係不錯。”

“你不如替林澤多擔心一樁。”

“他夫人這時肚子裡如果多出一個胎兒。”

“他爹會是誰呢?”

餘子陵聞言差點瞪裂眼睛。

他拼命地想從範濤手裡把自己的手抽回。

他卻怎么都抽不動。

“範司馬,你放開我。”

“今日絕不能放過他!”

範濤一手扯著餘子陵,另一手往嘴裡送了一筷子菜。

他滿眼寂寥,老朽得像是人已躺進了棺材。

“子陵,你還不認命嗎?”

“你跟他逞意氣,難道換得回林帥嗎?”

範濤慢慢放下筷子。

乾淨的淚從他渾濁的眼睛裡滾出來。

“你快吃,吃飽了跟我去天女廟。”

“我們得把靈堂擺起來替大家招魂。”

“免得大家魂丟在北羌那邊,再也找不到家。”

範濤說到這句,人已悲拗至極。

範濤身上抑制不住地抖著,人幾乎當場暈過去。

餘子陵瞧出不對勁。

他也不掙了,忙俯身去扶起範濤。

“範司馬,你……”

“走吧,我們現在就走。”

範濤點點頭,“那也好。”

餘子陵趕緊扶範濤出傅府。

範濤一出傅府大門,毫無徵兆地竟吐出一大汪血來。

吐過血後,範濤將沾了血的鬍鬚一擦。

他指天罵道:“蒼天!你為何不開眼!”

範濤的罵聲順著風縹緲地傳進傅家正堂。

傳回傅玉同耳中。

傅玉同不算真切地聽了以後,喜上眉梢,又痛飲了兩杯酒。

許子憐突然嗆他道:

“我知閣下是小人,但也用不著這般小人作態吧?”

“戲才唱到半場就開宴。”

許子憐輕蔑地瞥了傅玉同一眼。

“怕不是今日的酒菜,來日倒成了你的斷頭飯。”

“畢竟如今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傅玉同放下酒杯,慢條斯理地夾了口菜。

“你們薛氏門人這么愛做偽君子嗎?”

“你沒拂袖出門,不也對林澤死了很歡喜嗎?”

“既然大家都歡喜,你何必裝模作樣指責於我?”

許子憐冷哼一聲,算是回答。

見狀,傅玉同把夾起的菜往嘴裡送。

他一口口地嚼著,同時眼睛盯著許子憐望。

傅玉同嘴裡彷彿在嚼對方的骨頭。

等嘴裡的菜全嚥下去。

傅玉同放下了筷子,道:

“你還不知道吧。”

“阿舍薩桑在隨青州軍北上前留了封信。”

“信裡指證你們薛氏門人和廣平侯林澤勾結。”

“你們貪圖軍功,率軍北上,釀成大敗,全軍覆沒……”

傅玉同一句緊接一句,如同下咒。

許子憐像被定身一般望向傅玉同。

他目不轉睛,彷彿連眨眼都做不到。

許子憐沒想到傅玉同會留這樣的後手。

他耳畔劃過一道淒厲的耳鳴。

內心道:遭了……

許子憐不知自己最後是怎么從傅府出來的。

是他自己走出來的?

是杜璽攙他出來的?

凌厲的風中,杜璽問他:“子憐醒醒!”

“接下來怎么辦?”

許子憐聲音沙啞道:“救……”

杜璽不明所以,只能晃他的胳膊,示意他說下去。

許子憐啞了的嗓子像吞了炭似的破落。

“救青州軍和廣平侯……”

杜璽一聽,心裡直罵娘。

“你快醒醒,別瘋了!”

“你阻了人家的補給,青州軍缺衣少食,這幾天又連天的大雪。”

“他們還在向北走。”

“等今天過去,明天一到,他們八成都在漠北凍成冰棍了!”

杜璽黑著臉嘆氣道:

“你不如想辦法,替他們收屍吧。”

那瞬間,許子憐只覺得天昏地暗。

他真想就地暈過去。

但偏偏他年輕,身強力壯,暈不過去一點。

“杜璽……薛門,完了……”

當天夜裡,蒼鷹再度向北。

在第二日天明時帶回消息。

更北的地方,絲毫不見青州軍的蹤跡。

青州軍應該被掩埋在大雪下,盡數歿了。

傅玉同從夜到明,不斷地想著這個結果。

聽肖七把結果報給他。

他還是聽得胸中暢快,興致勃然。

“是時候向京中,向陛下傳訊報喜了!”

傅玉同迫不及待,要把他的計劃全部坐實。

城中。

範濤與餘子陵在天女廟設好了靈堂。

兩人先為崔澤上了三炷香。

活得還算平安的崔澤全然不知自己憑白享了祭祀。

他與王秀率軍星夜兼程。

在天亮時分。

他們跨過冰封的長河,攜著刀劍踏進了北羌王庭的草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