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七年,休妻后侯府追悔莫及》 川黎黎

林念瑤打眼一瞧,是雲青青。

她擦去臉上的淚,站起來。

“我們家的事,關你什么事?”

林念瑤這話一出。

天女廟內祭奠青州軍的人一時都望進殿內來。

雲青青立在天女娘孃的雕像旁。

她的神色裡有種不可捉摸的剛強。

“誰家?”

林念瑤是心中千般的委屈,萬般的嗟嘆。

“我家,我們林家!”

“怎么,現在我夫君歿了。”

“我連來祭拜,為他燒一點紙錢。”

“都要徵得你們這些外人的同意了?”

範濤竭力地用多年君子禮儀剋制自己的手指住林念瑤。

“你以為我們青州人不長眼睛?”

“我們難道看不到,你是怎么對崔帥的?”

霎時,天女廟內細碎的聲音一層一層地泛起來。

這些聲音細聽下來,都是對林念瑤的叱罵,對範濤的贊同。

林念瑤回身朝滿廟的青州人氣急敗壞地吼道:

“別說了!”

廟內聲音瞬間靜下去。

範濤拽緊自己的袖子,擋在林念瑤和崔澤的牌位之間。

他蒼老的手吃力地抻在身子兩邊。

範濤道:“崔帥已經不在了。”

“死者為大,我們要讓他真正地安息。”

“你休想攪擾他。”

林念瑤哭著說:

“但不管怎么樣,他都是我丈夫。”

“你們沒有資格攔著我。”

“他就算死了,也該由我安葬,由我供奉。”

“他是我的男人。”

範濤只感到自己渾身的力氣使不出來。

他除了在那站著、擋著,別的什么也做不到。

殿外捲進來的風吹起些燒盡的紙灰,襯得範濤更衰老。

老得像擋不住林念瑤的朽木。

“他死了,不該和你有關係了。”

“你就放他安息吧。”

對著範濤的再三懇求,林念瑤除了掉淚還是掉淚。

“你們怎么都不信我呢?”

“我愛他,我心悅他啊。”

“愛?”雲青青不由地反問。

她的話像利刃扎進林念瑤心裡。

“你愛他,卻奪了他的救命藥?”

“愛他就將他挫骨揚灰。”

“你真是好愛他。”

才休止的廟中的議論又泛起來。

這回的聲響如潮,直把林念瑤淹沒。

眾怒之下,林念瑤忙解釋道:

“不是的!”

“我不是故意……我,當時是為了救我的救命恩人。”

“我為了報恩……”

雲青青抱起雙臂。

看她的樣子彷彿是被冷著。

又或者是聽了什么極冷的極無恥的話。

“你報恩?”

“你報恩關他什么事?”

“你的恩情又不是他欠下的。”

林念瑤尖聲反駁道:

“怎么不是?”

“夫妻一體,我的恩就是他的恩!”

雲青青垂落眼簾,冷而涼的話從她的嘴裡散出來。

“那家族一體,同心同德。”

“林君成做的惡,欠的債,是不是你的罪,你的惡。”

林念瑤臉色煞白,下意識道:“那怎么一樣?”

頓時,天女廟內,眾人的指責聲響徹天際。

一人一句幾乎能把林念瑤凌遲。

“好不要臉,就想自己吃著佔著。”

“有一點不利她的,她又說不關她的事了。”

“我算是開了眼,哪有人自私成這樣?”

“人家說夫妻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那是要她多關心丈夫,免得她因為自己不做人害了丈夫。”

“她倒好……”

林念瑤埋頭撞開範濤,抱起崔澤的牌位。

她大喊道:“夠了,夠了!”

“任你們怎么說,他都是我夫君!”

“他是我的,不是別人的!”

範濤急火攻心,顫著手要把崔澤的牌位搶回去。

雲青青出手攔下他。

“司馬,不必。”

“一塊木牌而已。”

“任她去吧。”

範濤捂著腦袋,緩過氣來,低聲道:

“也是,老朽替崔帥刻更好的。”

林念瑤登時急了。

她染著哭腔衝範濤和雲青青喊道:

“不許刻!不許你們刻!”

“你們才是沒資格的人。”

她緊緊抱著懷中的牌位,好像有保住了崔澤。

“夫君,你知不知道,你不在他們都欺負我。”

“都欺負我……”

林念瑤哭哭啼啼的聲音迴盪在整個天女廟正殿。

雲青青抬眸望過天女娘娘一眼。

她彷彿暗中向天女娘娘徵求到了什么許可。

當著天女廟中滿滿當當的人的面。

她如磐石一般,堅定又平緩地從袖中取出崔澤的信。

雲青青將信遞給林念瑤。

“他寫的信,給你的。”

“我原不想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拿出來。”

“我怕你惹是生非,給他添亂。”

林念瑤連忙放下牌位,奪過那信。

“你別說得好聽,明明是你想昧下他給我的信。”

林念瑤迫不及待地將信拆開。

信一取出,第一折上筆走龍蛇的兩個大字是崔澤的字跡無疑。

林念瑤卻瞬間冷透了身上的血。

因為那兩個字是——休書。

她接受不了,信都不展就要撕碎。

雲青青先一步將信奪回手中。

她將信展開,高舉,亮在天女廟中的每一個人面前。

“這是崔澤崔帥寫下的休書。”

“他既斷姻緣,便再不是林家贅婿。”

“和林家人更絕了關係。”

雲青青望著林念瑤,道:

“他再不是你丈夫了。”

“往後你別叫他夫君。”

“你不配。”

林念瑤不肯承認。

她的手在半空中抓啊抓。

她就想把雲青青手中的休書抓住撕掉。

她和崔澤還是夫妻。

她和崔澤哪怕到下輩子都有關係!

奈何橋畔,他肯定會一直等她。

林念瑤抓了半天。

手指徒勞的,沒碰到一點信。

雲青青身後,從天女廟的庭院湧進正殿的青州百姓接連越過雲青青。

他們七手八腳地抓住林念瑤。

連扯帶擠,百姓們將林念瑤一寸寸地擠向廟外。

眾人聯手將林念瑤推過天女廟高高的門檻,推出門外。

任林念瑤怎么說,重重的人海就像天上的天河。

她和崔澤被永遠分開,天上地下,各自歸位。

永世相隔。

正殿中,天女娘孃的塑像的臉上微笑一如既往。

彷彿天女娘娘也覺得這是一樁可喜可賀的事情。

天女像下,範濤老淚縱橫,從雲青青手中接過休書。

他將休書壓在崔澤的牌位下面。

“崔帥,這下你可以安心了。”

雲青青趁著自己隱在人群中。

她用輕得不能再輕地向範濤說:

“範司馬,崔澤還未……”

她未將話說完,只是蹙著眉搖了搖頭。

範濤立刻精神,懂了她的意思。

崔澤活著!

“崔帥!真好……”

範濤立刻將崔澤的休書取回,細細收藏在懷中。

“我收好休書,回頭替他主持公道。”

然而云青青的蹙著的眉未散開。

“沒那么好。”

“方才好不容易試探出救命的藥被傅玉同得手了。”

“你幫我想想,靠誰能把藥拿回來。”

“事情緊急。”

範濤陷入沉思,眨眼之間,他道:

“內衛肖七。”

“他人不算惡,也許能幫你。”

範濤話音未消。

得了答案的雲青青已隱沒在人群,從天女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