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七年,休妻后侯府追悔莫及》 川黎黎

冰冷的月光和一閃而逝的火光下。

崔澤戴著的雕刻著塔納斯的那張面具,成了壓在每個北羌人心頭的鬼影。

就連他胯下的黑底銀鬃的飛星也成了北羌人揮之不去的噩夢。

這時,王秀派人將嚇破膽的北羌俘虜趕下了山。

北羌俘虜同樣逢人就高呼塔納斯的可怖。

結果他們一轉眼,驚喜地又發現塔納斯在自己身邊閃現。

恐慌像瘟疫,惡毒地在北羌王師的營地上肆虐。

北羌中軍,日逐王阿舍薩桑顧不得披甲戴冠。

他披頭散髮地提著刀跑出帥帳。

他用北羌語疾呼:

“冷靜下來!”

“如果塔納斯降臨,它會守護在我們這邊!”

“你們不要慌,這是昭人在作亂!”

說罷,他就近搶過一匹馬,騎上馬追著崔澤的蹤跡殺去。

崔澤身後掛上了尾巴。

他策馬忽快忽慢,行動變得更詭譎。

不遠不近跟著他的雲青青再不往天上射出火光。

僅有的清冷月光下。

追蹤而來的阿舍薩桑被崔澤遛得團團轉。

阿舍薩桑在自家營地裡被帶得團團轉之餘,還成了崔澤的突破包圍的利器。

他是王師統帥,北羌可汗之下唯一的日逐王。

他身上流淌著和北羌可汗一樣的王族血液。

在北羌營地中,沒人敢攔橫衝直撞的阿舍薩桑。

防備的守軍甚至為了避讓,早早退開。

崔澤領著阿舍薩桑衝向北羌六部僅剩的三杆幡旗。

在夜色的掩蓋下,雲青青緊隨其後。

她抵近每杆幡旗,咻的一聲將捆了藥液的箭矢發出去。

箭矢撞在幡旗的旗杆頂上,包裹藥液的羊腸破裂。

詭異的藥液順著幡旗旗杆流淌。

崔澤在前頭領跑,阿舍薩桑居中開道,雲青青緊跟在後處理幡旗。

短短一刻鐘過去,在不知不覺間。

北羌的三杆幡旗都淌了藥。

見狀,崔澤不再策馬奔走。

他驀地一下提劍回身,與阿舍薩桑的彎刀交鋒了一個來回。

噼啪一聲,刀劍相撞。

阿舍薩桑用生硬的漢話吼道:

“昭國小兒,你會輸,你會死!”

崔澤收緊手中的韁繩。

他戴著塔納斯的面具,只露出那雙冰冷又黑白分明的鳳目。

崔澤催動飛星,悍然殺回。

阿舍薩桑舉刀相迎。

怎料崔澤快殺到阿舍薩桑面前時,拽著韁繩突然側身。

他將自己懸掛在馬側,長劍如鋸。

一劍劃過馬肚,阿舍薩桑胯下的馬血爆噴而出。

那馬嗚咽一聲,重重摔在地上。

阿舍薩桑滾落在地,驚魂未定。

方才他見狀不妙,跳馬跳得快。

不然他的左腿怕是已經像馬一樣被一齊斬斷了。

崔澤駐馬掃他一眼,而後策馬而去。

崔澤策馬離去的鬼魅身影,他帶著的塔納斯的面具,還有他放出的話音。

三者交融成一種無以名狀的恐懼烙在阿舍薩桑的心頭。

在徹底消失在夜色中之前,崔澤留給阿舍薩桑的話是他剛學的北羌話。

“不,輸的會是你。”

“塔納斯永不會輸給凡人。”

阿舍薩桑倒在沾著冰的地裡。

他恍惚似的,喃喃地跟著崔澤的話反覆念:

“塔納斯永不會輸給凡人。”

……

雁歸山的山道上,崔澤和雲青青重新匯合。

兩人的馬並肩行著。

雲青青摘下帷帽,崔澤除掉面具。

兩人望對方一眼,忽然一起低笑。

雲青青淺笑著問:“你笑什么?”

崔澤反問她:“雲醫女又笑什么?”

雲青青將帷帽在馬側掛好。

她捋了捋鬢邊零碎的髮絲,又輕笑起來。

“大半夜的,神神鬼鬼,想來也是好笑。”

崔澤的嘴角也沒落下去過。

“是啊,正打著仗替北羌搬弄起了神話故事。”

兩人騎的馬漸漸靠近。

臉上的笑意褪去,兩人難得地在短暫的鬆快中疲倦起來。

放任自己疲倦,這是在前線最奢侈的動作。

偏偏這一刻,兩人都貪戀對方身上流露出的這一股奢侈。

青州軍紮營的地方不算太高。

兩人能並肩穿過的山道也就不算太長。

依稀能看見青州軍營的燈火時,雲青青隨口問崔澤:

“這么幫你,打算怎么謝我?”

崔澤胯下的飛星甩了甩它泛著銀光的尾巴。

崔澤也好像得空,愜意地甩了甩不存在的馬尾。

“你喜歡吃什么?”

“我請你吃飯吧。”

雲青青被崔澤回得一愣。

“吃飯?”

崔澤理所當然道:“對啊,吃飯。”

“你不是真天女,也會吃人間煙火吧。”

雲青青歪了些頭,瞥著崔澤。

“我吃人間煙火啊,但現在青州城裡哪有人間煙火?”

“你請客是吃碎米還是吃白薯?”

崔澤這才意識到自己鬆懈過了頭,把青州糧草拮据的事都給忘了。

他憋紅了半張臉。

崔澤喉嚨裡滾過點意義不明的咳嗽聲。

“沒事,不行我下山去搶北羌人的。”

“奶酒炙肉一類,想必他們是有的。”

雲青青被他逗得又低笑起來。

她笑的時候格外像兔子。

崔澤想抬手撓頭。

手還沒抬,就想起自己頭上還頂著盔甲。

他沒話找話道:“要不,明天我真去搶?”

雲青青搖搖頭。

她策馬先崔澤一步進了營地。

“之前沒怎么發現,你這人傻里傻氣,還挺有趣的。”

雲青青藏了另一番話在心裡。

她沒說出來:

世上不去計較又容易知足的傻人少。

如果多幾個就好了。

多幾個的話,也許千重算計的世間,會有一片能供她久留的落腳地。

……

帥帳外,王秀正候著崔澤回來。

剛剛北羌營盤裡的騷亂,他早看明白了。

現在的王秀簡直迫不及待,等著天亮,看北羌人屁滾尿流。

崔澤回到帥帳前,他親手為崔澤挑簾。

“林帥,還是你有辦法。”

崔澤擺擺手,進到帳中。

夜已深,帳中卻少了何水的身影。

崔澤環掃一圈,不禁問:

“何水呢?”

王秀從他手中拿過那個粗糙的用炭塗黑的木面具。

他晃了晃那面具。

“何水回城去找司馬大人。”

“他說連夜替你打個更威風的,嚇死那群北羌蠻子。”

王秀放下面具,又道:

“我還讓他回城找阿蓮。”

“請阿蓮幫林帥你按北羌的樣式縫一面威風的帥旗。”

王秀兩隻手,扶住崔澤的兩個肩頭。

他滿眼的期待,“明天林帥你一定是最神的塔納斯!”

“以後北羌人光看你就會被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