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七年,休妻后侯府追悔莫及》 川黎黎

獄中,傅玉同本已面如菜色。

結果見到林君成的一瞬間,他眼裡冒光,人又變得振作。

林君成撥了撥獄門前的鎖鏈。

“快開門。”

“把陛下親封的持節使放出來。”

傅玉同一聽,即刻站起身。

他輕笑一聲,脆生的笑在牢房裡悠悠盪開。

崔澤額角的青筋跳了跳。

他到底咽不下這口不平。

崔澤手一橫,攔在大獄門前。

“他姓傅。”

“陛下已下旨凌遲傅家全族,他憑什么無罪?”

林君成清了下嗓子,故作玄虛道:

“持節使大人,你真姓傅嗎?”

傅玉同嘴角旁的肉抽動了一下。

他眼瞳漸漸變深,“我不姓傅。”

傅玉同挑高了眉,緊緊把著厚重的木柵欄。

“我,不姓,傅!”

崔澤反手一掌擊在柵欄上。

鎖著柵欄的鐵索鏈被震得稀里嘩啦地響。

天道本就不公,還能不公到這種地步?

崔澤掩住鎖著傅玉同的大鎖。

“憑你們兩句話,就想戲弄天下?”

“外面朗朗乾坤,世道還未滅呢。”

林君成抱著雙臂,看笑話似地看了一眼崔澤。

“你不信?”

“不信帶他去傅家祠堂。”

林君成把抱緊的雙臂撤了,向肖七一拱手。

“就請肖統領押著人過去。”

“看看我與持節使說的在不在理。”

崔澤轉眼望向肖七。

肖七抬起他在斗笠之下的臉。

“林侯爺,既然事情有原委,我等便走一趟吧。”

……

傅家祠堂。

傅家幾日來已被崔澤與範濤改成收留體弱多病老人與幼童的安善堂。

祠堂前香爐已撤。

祠堂外人頭攢動。

傅玉同帶著鐐銬搶先一步進到祠堂。

他在牌位前翻到記著他的那頁族譜。

族譜上,他孃的那列全被塗黑。

傅玉同火急火燎地將自己那頁撕下。

他將族譜轉交到肖七手中。

傅玉同的嘴角有抑制不住的猖狂的笑。

“我娘姓施,二十年前被北羌人害了。”

“傅家嫌她死前玷汙族中名譽。”

“在家裡,在族譜上全消了她。”

他臉上的笑突然燦爛,又在眾目睽睽之下,收了回去。

“我這么多年在傅家都是忍辱負重。”

“我想為我娘報仇,我應該跟著她姓施。”

傅玉同話音剛落,林君成當場應和。

“誒呀,持節使大人辛苦了。”

“陛下說了不能濫殺無辜,林澤,你怎么能牽連他?”

人群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婆冷不丁地罵道:

“胡咧咧,他什么時候管過他娘?”

“他娘就埋在雪河旁的亂葬崗,沒人燒紙。”

“這會兒要審他了,忽地記起他孃老子了?”

當場被人拆臺,傅玉同臉色不好看。

但不妨礙他站在天地間,站得筆直。

“林澤,我管你信不信我。”

“陛下的人信我就行。”

崔澤和傅玉同一時都望向肖七。

肖七把那頁族譜隨手揉成一團,砸回傅玉同身上。

“以前沒燒紙,以後燒上就行了。”

“林侯爺,替傅持節使開鐐銬吧。”

他把著腰間的刀,轉向崔澤。

“林侯手握大軍。”

“你也不想落得個擁軍自重,矯詔謀逆的反叛罪名吧?”

崔澤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瞳震了又震。

他身後守著錚錚的青州老幼。

人人都吃夠了傅家的苦。

人人都死死盯著兩手鐐銬的傅玉同。

崔澤將手按在劍上。

“蒼天之下,你們厚顏無恥,作弄這等脫罪把戲。”

“你們拿青州當墊腳布踩。”

“青州求一個公道,叛了又如何?!”

他金聲震響,如戰鼓擂擂。

從官署跟出來的兵卒並著傅家內的青州老幼合攏一般逼向肖七和傅玉同。

傅玉同和林君成並不怵。

肖七暗自嘆了一聲,道:

“林侯,你這么鬧,是把你手下的青州軍都打成叛軍。”

“將青州全境害成叛逆。”

“你今日逞一時之快。”

“來日鬥得過北羌鐵騎與御林軍的聯軍嗎?”

霎時間,崔澤眼底像長出無數冰稜。

冰稜鋒利,將他的冷峻扎破。

皇帝本就有意捨棄青州。

若向皇帝遞了這個把柄,皇帝趁勢將青州賣與北羌呢?

崔澤不由地回望。

他遙遙望到城外去。

今年冬天青州打得太慘。

雪河旁的田地上沒人顧得上種麥子。

等一開春,青州沒了接濟……

餓死嗎?

崔澤潦草地收回視線。

他緩緩抬起手,顫著眼眸。

“給他解開鐐銬。”

崔澤身後連兵卒帶百姓全都一愣。

人群中,還是那個老婆婆。

“林大人,我們不怕死!”

“你不要放過他。”

“老婆子我全家只剩我一個,我連七歲的孫兒都沒了。”

“我只想要一個公平!”

合攏的眾人沒人退步。

他們挨個嚷起來,嚷的全是家破人亡的悲拗慘劇。

眾人合起來是一個聲音。

他們要公道。

他們要天公地道。

崔澤放柔聲音,像勸解一樣:“夠了。”

“先放開他。”

“諸位請信我,我抓得住他一次,就抓得住他第二次。”

崔澤按著長劍,向前一步。

他的視線越過肖七,釘在傅玉同身上。

“青州的公道,我會向他討到的。”

傅玉同把團成一團的族譜紙頁砸向崔澤。

正砸在崔澤眼角。

傅玉同:“向我討公道?”

“那你得先活下來吧?”

“本持節使命你即刻帶著你兵出城征討北羌。”

他向林君成遞了個眼神。

林君成也道:“別愣著,快出發。”

“仗可是你要打的。”

“不然我們就找北羌人議和了。”

崔澤肅著眉目。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雁北門我帶人守著,你們敢過,我便斬。”

林君成靠到肖七身邊去,攀肖七的肩。

“肖大人,你看,他不聽朝廷指揮。”

“叛將!”

“你說是請北羌軍來助我們平叛,還是調御林軍來平叛?”

“還有這城中的百姓,各個都聽他的,我看也是反賊。”

“都留不得。”

肖七聽到北羌字樣時,嫌惡地抖開了林君成搭的手。

他勸崔澤道:“林侯爺,為了百姓們,你帶大軍出城吧。”

“實話對你說,朝中不止陛下。”

“鸞臺六部的那幫子大官也不站在你這邊。”

崔澤聞言神色凝掉。

“六部?***殿下不曾為我斡旋么?”

肖七淡淡地搖了頭。

“***殿下只是薛氏遺孀,並非薛氏門人的魁首。”

“如今青州是陛下與薛黨文臣的棋盤。”

“你指望誰替棋盤說話?”

棋盤?

聽罷肖七肺腑之言的一瞬間。

崔澤真想掀了桌,叛上雁歸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