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午後,陽光暖煦煦地灑田府庭院中,被林去憂捆在偏僻院子的林清婉閒坐在亭子裡,百無聊賴擺弄手中髮簪,一抬眼,瞧見季莫寒正從迴廊走來,她眼睛滴溜溜一轉,嘴角勾起一抹促狹笑,揚聲喊道:“喲,這不是季大小姐嘛,怎么,是來找本小姐的?”
季莫寒溫柔眸子閃過一絲流光,點頭道:“來看看你。”
林清婉嘆了口氣,道:“沒想到吶,沒想到,還以為你把我這個朋友給忘了!”
季莫寒搖頭,平淡道:“我倒是沒忘,不過你上次出手太狠。”
對此並不打算回話的林清婉只是朝季莫寒身旁湊了湊,嗅著其身上獨特芳香,安心道:“你變香了,假小子。”
聽到“假小子”這三字,彷彿又將季大小姐拉入那個與季長林賭氣時候,負氣離家出走,走那江湖三萬里路,也就是在此途中,她與林清婉相識,起初她兩互相併不知身份,皆都是以為對方只是個身世一般的市井姑娘,可有一次季莫寒深夜見到她與王府衣裳人交談,便知定是出名門世家。
可誰知,這名門,竟是北蕭王府。
而林清婉後來也才知曉,那個頭髮亂糟糟,骨瘦如柴的漆黑假小子,竟然是季長林的獨女。
季莫寒平靜問道:“為何會親自來刺殺林去憂,你與她一無仇,二無怨。”
林清婉笑道:“此行只是來找你,見你一眼便是足夠。”
季莫寒沉默不語。
林清婉見她還是這副呆愣冷淡模樣,不解問道:“林去憂那廝,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搭上性命?天下好男兒那么多,非得是那個大紈絝?”
季莫寒還是平淡開口問道:“天下哪個男子比他好看?”
一時語塞的林清婉賭氣哼了聲,忍不住調侃道:“你這是見色起意!季莫寒,你重色輕友!”
季莫寒難得露出一抹笑容,道:“你先想想如何脫身吧,林去憂現在握了你這枚舉重若輕棋子,而那北蕭王也不可能就這么簡單把你送來。”
聞言,林清婉瞬間如霜打茄子,癱在原地,只剩下那張空客英氣的巧嫩臉蛋。
隨後低頭自嘲一笑,搖了搖頭。
舉重若輕?
恐怕未必。
...
被林去憂和芊雲兮這么一膩歪,在旁如坐針氈的梁如昊自是告退,只是常混跡紅塵之中的天寧太子爺在他那看似溫潤眼底見得一絲愛而不得怨恨,深知此子定不會這么輕易放過,不過也只是匆匆一瞥,沒過多放在心上。
人在世上百年,遺憾事情數不勝數,若是每件事都較真,豈不是要把自己累壞。
芊雲兮自然也是看出,這女子見過太多諸如此類眼淚,不過是一時貪念,又怎會較真,歲月如潮水,誰先被拍在岸邊上,只是時間問題。
過個十年八年,等自己人老珠黃,他還會對自己有如此獻殷勤?
只不過被他這么一攪和,芊雲兮倒是難得心裡起了一絲出門興趣,笑著朝林去憂道:“林去憂,給我作畫如何?”
林去憂眨眨眼,頓時明白過來,這丫頭當是起了這個念頭,只是他對作畫這並不精通,只是年少礙於儲君身份,皆是有所涉獵,不然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恰逢這時,身著一襲淡粉色羅裙的李妙兒路過此地,裙襬隨她輕快步伐擺動,宛如一朵盛開春日裡嬌豔桃花。
她蹦蹦跳跳來這桃花林裡,還在林外,那清脆如銀鈴般聲音便傳了進去:“林哥哥,太陽都快曬屁股啦,今日這好春光,簡直是老天爺特意為踏春準備的,你可千萬別再找藉口當‘宅神仙’啦!咱們去城外翠韻谷,那花兒開得,聽說都快把山谷給染成花海洋了,再不去,美景可就偷偷溜走咯!”
林去憂聞言低眉一笑,這個丫頭這幾日常與他聊天,每日一邀他外出去玩,久而久之,也是熟絡起來,這世上哪有什么脾氣內向女子,只有與你不熟悉的,這幾日稱呼也是變換得快,從剛開得羞澀,到後來得林公子,又到林大哥,在如今就隨性稱呼為林哥哥,愈發熟絡。
芊雲兮這幾日閉關苦讀,自是不知府上來了這么位玲瓏可愛丫頭,泛著桃花得眸子看向林去憂,學著李妙兒語氣,笑問道:“林哥哥,這又是哪位妹妹?”
林去憂哈哈一笑道:“帶你去見見?”
芊雲兮冷哼一聲,柳腰靈活掙脫林去憂手腕,留幾縷幽香,邁著嫋嫋婷婷步伐翩然先至院外。
她身著一襲青墨長衫,一頭烏黑如瀑的秀髮柔因為沒出門而順垂落在腰間,兩縷髮鬢俏皮垂落在白皙臉頰旁,宛如精心點綴水墨畫,更襯得她眉眼含情,顧盼生姿。
這等美人,也是讓在門口等候得李妙兒看得有些痴痴,笑道:“好美得姐姐,跟那季姐姐一樣,都是漂亮姐姐!”
芊雲兮嘴角噙一抹淺笑,聲音輕柔得如同春日裡微風:“你這丫頭,口齒倒是好聽,難怪林去憂會喜歡你。”
二八姑娘剛剛情竇初開,聽到這頓時羞紅臉頰,不過又是忍不住瞪大眼睛,歡喜道:“林哥哥當真喜歡我?”
芊雲兮掩面一笑。
後腳跟來的林去憂看著眼前兩張寫滿期待俏臉,一張活潑得像春日裡跳躍小鹿,一張嫵媚嬌豔如同身後那片桃花林,這等盛情,試問天下人有哪個能拒絕,反正無論是否真有這等人存在,反正林去憂實在無法拒絕這份熱情,點頭應允。
三人結伴出遊,剛一出院子,便就瞅見於伯迎面走來。
這個小老兒,顯然又是在四處找酒喝,雖是腿腳不便,可那精氣神兒,就像挺拔蒼松,矍鑠得很,目光中透著對美酒渴望,見到林去憂才姍姍停住腳步。
瞧著幾人要出門陣仗,一聽到林去憂所言去那翠韻谷,便是他笑著打趣道:“你們幾個小傢伙,想去翠韻谷踏春,可不能落下我這把老骨頭。小老兒正愁這城中無美酒,那翠韻谷外可是有個酒家,釀的那翠韻春露,可是個好酒吶!”
李妙兒眼睛瞬間亮得如春日裡閃爍星辰,連忙小跑過去,親暱挽住於伯胳膊,那股子熱乎勁兒,就像春日裡蓬勃生長藤蔓,樂呵呵道:“於老伯,那您今日可得跟我們一起去,林哥哥,讓於老伯跟我們一同前去可好?”
對此林去憂自然是不會拒絕,有於伯在旁跟隨,倒是讓林去憂可以分神些許,不用一直警惕四周。
在離開府時,林去憂特地去季莫寒住所裡這丫頭一同前去,可惜將裡外都找了個遍也不見她行蹤,便是放棄,後又到了田浩住所,見他臉上掛著一絲牽強笑容,便知還在為今早梁賦國前來之事煩惱。
對此不好過多言語的林去憂,只是讓田浩留心那落在偏僻院子的林清婉。
於是,一行四人迎春日微風,朝著城外翠韻谷進發。
翠韻谷離北霜城不算太遠,眾人便也不打算騎馬,一路遊玩過去。
一路上,李妙兒就像一隻不知疲倦百靈鳥,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一會兒指著路邊綻放野花,興奮得手舞足蹈:“林哥哥,芊姐姐,你們快瞧那朵小花,嫩生生的,著實好看,不過,和我心心念唸的翠韻谷花海比起來,可就遜色多咯,我都能想象到,那兒的花得開得多么熱鬧!”
芊雲兮則靜靜跟在一旁,嘴角始終掛淡淡微笑,那笑容恰似剛剛盛開山茶花,溫柔迷人,她時不時溫柔回應李妙兒話,眼神中滿是寵溺,看得出她倒是很喜歡這丫頭。
林去憂見此溫馨畫面,心中滿是愜意。
他時而與李妙兒鬥上兩嘴,像兩個嬉鬧頑童,又時而和芊雲兮說上幾句這街道美景,將諸多煩心事拋擲腦後,兩人相視一笑,倒是難得劍拔弩張,唇槍舌劍。
一路上沒少喝酒得於伯一瘸一拐走著,竟也是一點不落下風,一邊給他們講述年輕時在翠韻谷奇妙見聞,不過更多是讚歎那翠韻春露,稱其是天上美酒,人間難得幾回聞吶。
歡聲笑語間,李妙兒眼見快到目的地,便是眨著那雙美眸,笑著介紹道:“據說,翠韻谷在百年前曾是一處隱士居所,那位隱士痴迷花草,便是親手栽種了漫山遍野奇花異草,後來隱士離去,這些花草被北霜百姓偶然間尋到,便是保留下來,年復一年繁衍生長,成了如今這如夢似幻美景。”
不知不覺,他們來到翠韻谷。
剛踏入谷中,眾人便被眼前的美景狠狠擊中,眼前美景,像是被春天私藏仙境。
漫山遍野花朵肆意綻放,各色花朵綻放,夢幻雪花,五彩斑斕,如同一幅絢麗讓人窒息畫卷。
微風拂過,花海泛起層層波浪,馥郁花香撲鼻而來。
李妙兒興奮得臉頰緋紅,在花海中旋轉幾圈,裙襬飛揚,宛如其中一朵盛開花朵。
突然,她眼睛一亮,像想起了什么絕妙的主意,拍手說道:“如此美景,不做點風雅之事豈不可惜?咱們來對詩吧!就以這春日翠韻谷景色為題,我先來起句,嗯......‘翠韻谷中花似海’。”
說完,她一臉期待看著眾人,眼中閃爍著靈動光芒。
倒是沒想到這丫頭會來這么一手的芊雲兮微微頷首,思索片刻,朱唇輕啟:“暖陽波上燕如裁。”
林去憂雙手背後,瀟灑邁出一步,目光掃過漫山遍野繁花,朗聲道:“風搖香蕊詩心醉。”
他語氣溫和,將這春日花香四溢,令人沉醉意境融入詩句,倒是顯了文人雅士風流。
李妙兒歪著頭,拍手叫好,看向這片花海,笑呵呵結尾道:“蝶戲芳叢春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