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宣王府,孟白便給同行的護衛交代了一番,開始四處尋找。
很快便在一處偏僻的小院中找到了藍卿。
彼時靈氣滿滿如山間精靈一般的姑娘,此刻卻披頭散髮形容狼狽,血跡斑斑的衣裙甚至看不出從前的顏色。
她赤著腳,腳踝處鎖著一根小兒手臂粗的鐵鏈,另一端則是連著牆上特製的鐵環。
似是怕她逃脫,那鐵鏈鎖得很緊,皮肉已經被磨破,結出的血痂甚至一半粘在鐵鏈上。
藍卿滿臉蒼白地靠在床榻邊上,手腕上纏著的紗布條已經發黑,像是很久沒有換過一樣。
姜令芷腳步一頓,眼神發緊。
聽見門口的腳步聲,癱坐在地上的少女一陣驚恐的哆嗦,這幾個月非人的折磨彷彿噩夢一般。
可她還是強撐著抬起虛弱的小臉,狠狠地瞪著眼睛怒視來人,好讓自己看起來顯得不好欺負。
只是她沒想到來人會是姜令芷。
藍卿有些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眼中的狠厲倏地變成了驚喜而又小心翼翼的試探,“姜,姜阿芷?!”
但下一刻,藍卿的眼中又浮起擔憂和焦灼,“你快走!”
她被關在這裡的每一天都是掰著手指頭過的。
她記得自己那一日在南疆的大海邊吐納,海邊忽然來了幾人,將她打昏過去。
再醒來時,便是被綁了手腳扔在船艙裡,後來又換了馬車,一路將她運到這不見天日的鬼地方關押起來。
後來便有個衣衫華貴的年輕男子出現,粗暴地割破她的手腕取血。
她從那名男子的衣飾上猜出來,這裡是上京,於是她便搬出了姜澤和姜府的名頭,想讓那男子放了她。
可那男子非但不怕,還自稱是王爺,嗤罵姓姜的算什么東西,甚至還打了她。
藍卿很憤怒又很害怕,可是她又掙脫不了。
被關在這裡每一天,她都在期盼著姜澤會從天而降救他出去,但是每一日都會比前一日再多一份失望。
她不知道姜澤為什么還沒有找到她。
或許,真的就像那個兇惡的王爺所說,他一手遮天,姜家在他面前不過是螻蟻。
所以藍卿此刻看到姜令芷,除了驚喜,卻也不由得擔憂。
姜令芷胸腔發酸,滿眼都是心疼。
在上京見多了形形色色心思深沉叵測之人,便更覺得純澈善良的藍卿實在可貴。
第一次見藍卿的時候,她絲毫不防備地將剛買的羊肉包子分給街邊行騙的小孩子。
彷彿對於藍卿來說,騙了她的銀子也不打緊,只要那個捱餓的小孩子能吃飽。
而現在,被關在這種地方受盡折磨,她不想著求救,竟還在擔心旁人的安危。
“卿卿,你別怕,”姜令芷儘量放軟了聲音,溫柔滴安撫道,“我是來救你出去的。”
“救我......出去?”藍卿有些艱難地重複了一遍,已經趨於麻木的心臟重又激動起來,幾乎要衝出胸腔,“真的嗎?外頭那個什么王爺,他說他很厲害......”
她激動得想哭,可是眼淚好像早就已經流乾了。
姜令芷一直瞧著藍卿的神色,見她不再像方才那般激動和防備,便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他犯了大錯,被趕出上京了,外頭是安全的,你放心。”
她每走一步,藍卿就抖一步,若不是姜令芷一直在安撫她,她肯定已經激動地喊叫起來。
終於,姜令芷走到她面前,解下披風裹著藍卿,試探著伸手將她攬在懷裡,拍著她的後背,“別怕。”
“......好......好,”藍卿漸漸放鬆下來,手指緊緊地揪著姜令芷的衣裳,“姜阿芷,我不怕。”
孟白趁機抽出腰間的軟刀,砍斷了鐵鏈。
藍卿腿上沒有力氣,已經站不起來了,姜令芷便讓孟白抱她出去。
藍卿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姜令芷,“阿芷,姜澤呢?”
他怎么還沒來?
阿芷都能找到這裡,沒道理姜澤不知道!
而且,阿芷說那個可惡的王爺已經被趕出上京了,那姜澤就更沒道理不出現了!
藍卿心頭濃濃的疑惑。
“......”姜令芷默了默,姜澤在哪,她還真不知道。
但這個時候,她不想刺激藍卿,只得溫聲哄著她,“他不方便露面,咱們先到我府上,讓大夫給你瞧瞧,我叫人去喚他過來。”
藍卿一怔,有些失落地嘆了口氣,又乖乖地點點頭,“姜阿芷,我聽你的。”
...
“藍卿?”
姜澤疑惑地看著姜潯,眼中的茫然不似作假,“她是誰?”
“......”正在喋喋不休的姜潯立刻噎住了。
姜澤是今日才回到上京的。
原本他早幾日就該回來了,可半路收到父親的信,讓他從南疆尋一隻白鹿帶回來。
才又耽擱了幾日。
今日一早將那白鹿送到南苑交給孫尚書,便回到府裡,此刻才算是見到父親和弟弟。
跟父親見了禮,正要問詢那白鹿用做何處,便被姜潯攔著喋喋不休地說了一堆姜令芷為了救藍卿,如何精心籌謀的事情。
姜澤聽著,眉心不由地蹙緊。
這主意倒是精妙絕倫,一環扣一環,可是...
“哥,方才在門口遇到了阿芷的暗衛,她說藍卿已經找到,就在武成王府呢,”姜潯鄭重道,“阿芷說,藍卿傷得很重,讓你過去看看她。”
疑惑了好一會兒的姜澤,這才終於有機會,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藍卿是誰?
聽姜潯的意思,這個叫藍卿的姑娘,似乎是對他很重要的樣子。
可為什么,他沒有一點記憶和印象呢?
姜潯難以置信地看著姜澤,甚至上手去捶了姜澤一拳,“藍卿!藍卿啊!大哥,你去年帶回府的未婚妻啊!”
“而且,”姜潯有些著急的,不自覺地抓緊了姜澤的胸口的衣襟,“你當時為了她,還拒了皇上的賜婚,說藍卿救過你的性命,你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一輩子好好待她的那個姑娘啊!”
話說到最後,姜潯是有些憤怒的。
大哥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好似將藍卿忘得一乾二淨了?!
大哥怎么可以做這樣始亂終棄,忘恩負義的事情?
姜川一直在默默聽著兩個兒子的對話,此刻也有些不悅,“怎么回事?”
姜澤抿了抿唇角,鄭重道,“父親,救我的女子,閨名阮蝶。此番同我一道回來上京,我已打算與她完婚。”
姜川沒再說話,滿眼審視地看著姜澤,想知道自己這個一向腦子不會轉彎的大兒子到底是不是在說謊。
而一旁的姜潯琢磨了一下,覺得姜澤定然在南疆那種偏遠的地方呆久了中邪了,才這記憶錯亂胡說八道的。
他重重地從鼻孔出了口氣,語氣不爽極了,“姜予潤,你真是鬼迷心竅了,我一會兒就去請個道士來給你驅驅邪!那什么小蝶呢?叫她出來,我跟她對峙!”
“晚些時候你自會見到,”姜澤說著,神色沉了下來,“姜潯,你眼見著是要娶親的人了,怎的還不知道穩重些!”
姜潯立刻反唇相譏,“我就算一輩子不穩重,也決不會做這等始亂終棄的人渣!”
姜澤蹙眉,告訴自己別跟這個胡攪蠻纏的蠢貨弟弟計較,只耐著性子道,“去告訴姜令芷,讓她莫要亂髮善心、輕信旁人。”
姜潯嗤笑一聲,“放心,你將她丟下懸崖的事,她到現在都記得牢牢的,往後絕不會再信你一個字。”
姜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