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橫眉豎怒,扭頭看去。
“沒用的東西,老子一年養你們的錢用來養條狗這會子都知道替主人叫兩聲!”
他罵罵咧咧的,一手奪過侍從手裡的武器,拉弓搭箭,閃著銀質寒光的箭尖對準兩隻獸眼正中央。
這是純銀質的武器,這夥人顯然有備而來。
就當他鬆手的一剎那,他突然“哎呦!!”慘叫一聲,身體迅速矮去,原來是一隻踩著紅繡鞋的腳踹向他的膝窩兒,使他被迫跪在地上。
而那隻脫手的箭也斜了方向,不知扎到哪處灌木裡。
離小胖子最近的幾個侍從一呼上前:“老大!”“老大您沒事兒吧!”“這該死的臭婊子!”“抓住她!”
窸窸窣窣……
灌木與樹影交錯,黑影掠過,體積龐大駭人。
夏漾漾也沒尋思能逃跑,幾個侍從三兩下將她捉了回去。
她扭頭看向剛剛獸眼的位置,只有葉片搖晃,沒有一點活物的氣息。
夏漾漾:[它去哪兒了?]
“草泥馬,竟然敢在背後偷襲老子,以為老子真非你不可是吧?把箭拿來,老子要毀了你這張臉,讓你長長——!”
系統眼珠子繞著屏幕上下左右地轉,終於追蹤的紅點有了一瞬間的停頓:[呃……你——面前。]
系統的話在腦中落下,外界彷彿被按下了放慢鍵,萬籟俱寂。
兩個侍從察覺到危險,轉頭的動作才進行到一半,背後被一隻利爪劃斷脊柱、開膛破肚。
身子上下兩截,中間空了,僅靠肉絲和幾根將斷未斷的肋骨連接著。
因為大腦還沒反應過來。
兩個侍從甚至能在這種狀態下相視,“我怎么漏風了?”“操,我也是。”他們對著彼此,嘴巴翕動,接著“噗通”倒坍在地。
暗夜銀月,連噴濺出來的血都深灰色的。
小胖子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血腥的場面,臉色又黃又白,僵直地握著手裡的箭,褲襠裡流出淅淅瀝瀝的黃色腥臊熱水。
夏漾漾一腳將他踹開,扭身躲進花轎裡。
森林裡再次響起狼嚎聲。
那淒厲的嚎叫聲來自任意一個方向,將他們包圍成一個狩獵圈。
聲音破碎而孤獨,像是悲歌,又像是無辜的祈禱,流露著脆弱的情感放下被捕食者的警惕。
夏漾漾腦海中揮之不去。
當那兩個侍從被襲擊時,她眼瞳散大,倒影出一隻被放大的狼爪。
白毛厚重,爪芯粉紅。
揮過來的時候像急速飛來一個大理石磨盤,砸死一個成年男性像摁死一隻螞蟻一樣輕易。
時隔這么久,她自以為已修煉得堅韌的心,再一次因為如此純粹地直擊死亡而動如擂鼓。
也是這一刻,她的意識才完全從上一個世界脫離。
夏漾漾:[你不是說是幼崽嗎?哪兒有幼崽那么大個兒的?!]
她兩條手臂掄成一個大圓盤。
系統:[當然是幼崽了,它爪墊兒還粉嫩著呢!]
夏漾漾來不及跟系統爭,她握著錘子,躲在轎子裡的座椅底下,外面慘叫聲與野獸的低吼混在一起。
“啊啊啊啊!!”“救命!!”“快跑啊!”“怪物,好大的怪物……啊——!”
她聽到巨大獸爪劃破地面的聲音,聽到它獠牙刺穿人類血肉的“噗呲”聲,聽到它呼哧呼哧喘著氣,白濛濛熱氣從嘴裡往外冒。
這頂轎子也被撞得缺胳膊斷腿,在地上翻滾,幾欲破裂,還好她能在固定的一處不至於被摔來摔去。
其中小胖子叫聲最為淒厲,一邊叫,一邊罵。
忽然間,外面混亂的場面停頓住了。
先是一陣亂中有序的鐵蹄踏地聲,似乎出現了什么讓那怪物忌憚的東西。
怪物喉嚨裡持續發出“呼嚕呼嚕”的恐嚇低吼,卻沒有上前。
“你你你們是誰啊?”小胖子已經嚇破音了。
“我等是駐紮在此的騎兵,聽城主命令,在危急關頭保護少城主。”講話者下跪行禮,開口嗓音渾厚,字正腔圓。
聽他們金屬鎧甲有序的碰撞聲,便聽得出訓練有素,跟之前那群侍從雲泥之別。
這兒竟然會有騎兵?
“那你們快保護我啊!”
“……”
“你們這群……這群吃裡扒外的蠢貨!!”
“……”
“我要是受丁點兒傷,我爹絕饒不了你們!把這個吃人的怪物給我殺了!”
“是。”
夏漾漾:[它該不會真是幼崽吧?]
系統:[嘿?你這人,怎么這么雙標呢?你又不希望它是幼崽了?]
夏漾漾:[我怕它被捉走。]
系統擺擺手:[放心吧,那不能,狼人么,月圓之夜,血性被激發出來可是很恐怖的。]
夏漾漾幽幽地問:[那么請問偉大的先知大人,它那么恐怖,我該怎么在它嘴裡活下來呢?]
系統:[你可以用昏睡錘把它打暈啊~]夏漾漾雙臂環胸,死亡微笑:[好主意啊,它一攻擊我,我就把它打暈,然後就可以去它的夢裡,跟它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了。]
系統表情僵硬,撓了撓頭:[呃……]
它好像,沒考慮那么多啊……
興許是上一世帶小孩兒帶得變話癆了,她記得自己之前可是個一言不和就是乾的狠角色。
她倚靠在窄小的木板上,聽著外面的打鬥聲。
系統的話讓她安穩了許多,至少不用顧慮小白狼的安危,就算它真的攻擊她,大不了也可以先用昏睡錘保全自己,等過後再圖良機么。
不過,這祭祀山神的風俗可讓她看了一出好戲。
那些村民們還被矇在鼓裡呢吧?
哪兒有什么真正的山神。
那些被他們送給山神的美麗少女,不過成了城主和少城主的禁臠,滿足他們不為人知的變態癖好。
她一看故事背景便覺得不對勁。
野獸襲擊村落,村民們祭祀後發現不管用,不就不會相信祭祀山神一說了么,這種陋習怎么能持續了那么久?
唯一的原因就是,這祭祀真的有用啊。
好一個野獸作怪,城主裝神,騎士聽號令制約野獸的套路。
也不知道這城主靠這套把戲,騙了多少鄉村為他貢奉年輕貌美的少女……
不知多了多久,外面的打鬥聲漸漸停息了。
月亮正上升到正中央。
森林籠罩在一片詭異的寂靜之中。
她瞪大的眼珠貼在木板的縫隙上,目之所及,血流成河。
小胖子的華貴衣裳被撕裂,一半在血泊裡,一半掛在一個孤零零的騎兵頭盔上。
她的喘息聲、心跳聲都在逼仄的空間中無限放大,越是努力剋制越是清晰可聞,她只好用雙手捂住口鼻,將呼吸放慢、再慢。
但她無法剋制地聽到獨屬於獸類的沉重呼氣離她越來越近,帶著潮溼的氣息。
巨大腳掌踩在被血浸潤的地裡,發出泥濘的聲音。
它知道還有一個活物在這兒。
它在朝她走來,一步一個爪印,外溢著體積恐怖的熱量。
轎簾被白狼的鼻息吹起一個角,夏漾漾蜷縮在角落裡沒有動。
不到最後一刻,她不希望跟男主的第一次見面留下任何敵對的印象。
緊接著,它的鼻子探進來,它皺起的吻下露出兩隻獠牙,長度毫不誇張地說能穿透成年人的身體。
森林的夜冷,它嘴裡呼出的溼熱白霧都打在她臉上。
血腥味兒令人作嘔。
夏漾漾忍不住了:[嘔……不行,我以後要教它刷牙的。]
轎簾被擠進來的狼嘴斜斜掀開,她的視線也緩緩上滑,得以窺見這所謂“幼崽”的冰山一角。
殷紅的血水和唾液攪拌在一起,浸染了它雪白滑亮的毛領。
它的體型比獅子老虎還要大,皮毛下是遒勁暴凸的肌肉,兩隻耳朵筆直地豎起,威風凜凜。
妖異豔紅的眼線自它的下眼斜飛一道,至兩腮的白毛,額心還有一個類似太陽神鳥的圖騰。
除去一身的血,乍一看不叫人覺得恐怖。
唯一瘮人的是那雙狼眸,瞳孔狹長如刀,在黑暗中幽幽閃爍著。
那令人不安的紅色,彷彿兩團永不熄滅的靈魂之火。
系統:[檢測到環境危險度180%……150%…90%……環境危險度穩定至90%。]
弱小的人類少女蜷縮在角落裡,分明怕得要死卻硬是捂著嘴不發出一點動靜,只露出一雙黑色的眼在外頭。
這是一雙並不令它厭惡的眼睛。
它們圓潤溼潤,像被一層薄薄的水霧籠罩,閃爍著微弱卻動人的光芒。
就像是森林裡常見的梅花鹿……不,用梅花鹿來形容仍是堅強了,她像小倉鼠、小兔子,或者小刺蝟。
那種眼神中總是帶著一絲怯懦和依賴,彷彿在無聲地訴說著自己的脆弱。
它近乎聽到一種哀求,訴說著:“請不要傷害我,看在自然母親的份上,看在我這么弱小的份上。”
夏漾漾也曾站在食物鏈頂端過。
她太清楚怎么樣做能讓捕食者饒她一命了。
很簡單。
如果對面的捕食者是獅子、老虎、熊,你要盡己所能地表現出自己強大的一面,直立身軀,怒髮衝冠、狂叫錘胸,絕不能讓它小瞧了你。
如果對面的捕食者比之你,強大程度不止一個數量級的話,你要足夠示弱,讓它知道你對它是多么懼怕且無害,即便翻了天也絕不會傷害到它。
當然,以上方法奏效的前提是,你對面捕食者沒有餓肚子。
而夏漾漾今天對面的捕食者不僅不餓肚子,而且她走狗屎運了。
她一動未動,溼漉漉的狼鼻子突然毫無徵兆地拱到她的懷裡,並未張開血盆大口,而是大腦袋一沉,連帶著她一同壓倒在轎子上。
“嘩啦啦——”本就被顛來倒去的轎子,這一壓直接摧枯拉朽,成了一地碎片。
夏漾漾下意識雙臂抱住了狼頭,木板大多都砸在了她的脊背上。
本就弱不經風的小身板,差點兒兩眼兒一黑厥過去。
她費力地撥開木板。
發現小狼閉著眼,吐息微弱,竟是……昏過去了?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