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生子:攻略对象非人类》 此言路遥

在接連做了四周的放療後,夏漾漾整張臉都蠟黃得不像話,後腦勺的頭皮已經脫了好幾層皮,紅腫流膿。

癌細胞是抑制住了不少,可她已經枯萎了。

如果不是塞繆爾一再執著,她絕不會住在充斥著消毒水味兒的醫院裡,更絕不允許自己以如此醜陋平庸的姿態死去。

就像摘掉一朵花最好的時節,是在她盛開的時候。

“我不想再做放療了。”她骨瘦如柴蜷縮在塞繆爾懷裡,試圖以情動之,就像她這四周無數次提起那樣。

兩行清淚從她臉頰滑到慘白的唇上:“真的好痛。”

他沉默了很久,就當夏漾漾以為這次也會石沉大海時,她聽到一個嶄新的回答。

“好。”

夏漾漾一怔,隨後眼睛漸漸明亮,像看到春季雪融,柳枝抽芽。

到這個階段,抑制的藥能發揮的作用已少之又少。

帶回去更多的是止痛藥。

可她不能只顧著自己快樂,而忘了只能眼看愛人走入死亡的塞繆爾。

於是,她制定了遺願清單。

希望能用這種方式,讓他跟自己的告別。

為了讓他沉浸式體驗,而不是當成任務,她咬著手指,狡黠地指揮他寫下第一條遺願:體驗一場的極致的口。

塞繆爾混沌的視線,在寫下筆尖文字時,流露出迷茫。

夏漾漾附耳低語幾句,便見他雪白的俊臉,從耳尖開始一直到脖頸都染上緋色,冒起熱騰騰的蒸汽。

那是她從未體驗過的感覺。

當塞繆爾頂著那張聖潔的臉,觀察她表情時,這種舒爽由身及心,同時瀕臨巔峰。

眼前先是一片星光閃爍,之後她看到了皚皚雪山上矗立的布達拉宮。

“再來一次嗎?”他舌尖舔去唇上的水漬,爬上來問她。

夏漾漾眼瞳散大,上氣不接下氣。

黑漆漆的眸子卻亮得像擦了油一樣,把他的頭按回去:“再來一次。”

第二條遺願由塞繆爾寫。

他思考許久,斷斷續續地寫下:

希望漾漾身體恢復健康。如果實現不了,那希望靈魂一直陪在我身邊。如果還實現不了,那也可以不在身邊,但要常回來看看我。

這算什么遺願?夏漾漾戳著他腦袋,嬌嗔地罵他:“蜂窩煤怎么變實心磚了?”

白白浪費一個遺願的機會。

可他說什么都不肯改。

第三條又是漾漾,她說去深海潛水,趁著她還能爬得動。

塞繆爾誕生在陸地上,精靈究其一生也無法想象,比最大的湖更大的是什么?漫無邊際的湖嗎?

他們來到濱海的人類城市,佩戴好裝備,她拉著他的手,一起從船上跳下去。

初入水時,是水泡在耳邊咕嘟咕嘟作響。

但很快,他們便適應下來。

海底的寧靜彷彿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喧囂,只剩下他們的呼吸聲在水下回蕩。

她拉著他往水下潛。

巨大的海龜優雅而緩慢地遊動、珊瑚洞穴裡小丑魚和海葵嬉戲、古老的沉船被遺忘在時間的角落……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逐漸上浮。

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海風輕拂,夏漾漾衝他燦爛一笑,塞繆爾也抿起唇,唇角微微翹起弧度,就算是笑了。

陽光再次灑在他們的身上,溫暖而明亮。

第四條,徒步探險賽維斯雪山;

第五條,邀請精靈族所有精靈共進晚餐;

第六條,塞繆爾穿女裝生活一天;

第七條……

第八……

時間總是太短太短,而遺願清單是怎么都寫不完的。

夏漾漾不願等到大小便不能自理的時候,才離開這具身體。

她還想留最後一點體面。

夕陽的餘暉灑在廣闊的草坪上,染上一層金黃的溫暖光輝,兩個人影依偎在一起欣賞美麗的日落。

草坪上風大,把一縷碎髮吹到她嘴裡,被塞繆爾用手指撥弄出來,捋至耳後。

夏漾漾裹緊了身上的披風,窩在塞繆爾懷裡打了個哈欠:“如果我即將不久於人世,你到底想做些什么?”

那么多清單裡,他只寫了那一條。

塞繆爾渾身肌肉緊繃著,握著她肩膀的手控制不住地收緊。

從今天早上出門,他就看出來了。

她用那種釋懷又眷戀的眼神望著他,彷彿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跟他告別。

儘管他拼命去抓住、留住什么,可她還是悄無聲息地從指間溜走了。

他望著金黃的圓盤落下,指腹來回磨挲她的手背,似要用觸覺記住她的每一個細節。

天空變得深紅,燃燒著最後的光輝。

懷裡的人兒不滿地拍了他一下:“在問你,塞繆爾。”

塞繆爾說出早就盤旋在腦中的話,簡短平淡:“跟你一起去死。”

愛人身體僵硬一瞬:“騙人,雪山怎么會死呢?”

“會的,讓雪融化或者夷為平地。”

“……”

別說,還真像他能做出來的事。

自從被玷汙後,雪山便喪失了誕生精靈的功效。

每一個被拋棄的自然都是這樣,它會沒日沒夜地積蓄風暴,把自己壘得越來越厚。

難怪不論她怎么積極地帶他玩,他都一副要死不活的鬼樣子。系統:[他不會去尋死的。]

夏漾漾一愣:[為什么?]

系統:[他黑化值太低了。如果是以前那個ss級的塞繆爾,他還可能做出這種傷天害理毀滅自然的事來,但如今他的危險級已經降到了b。

也就是說,他大概率會有這種想法,但會因不忍精靈們重遭苦難,而放棄這種行為。]

夏漾漾沒有回應,只是盯著塞繆爾的下巴沉默了許久,突然說:[你能把我的靈魂實體化一會兒嗎?]

系統:[你要幹嘛?實體化的靈魂非常脆弱,萬一受傷,造成的傷害無法彌補。]

夏漾漾:[沒事,他不會讓我受傷的。]

“唉……本想給你一個驚喜的。”懷裡傳來一聲悠長的嘆息,瘦削的小臉揚起來,一眨一眨地望向他。

“但誰讓你劍走偏鋒呢,事到如今我也不瞞著你了。”

塞繆爾死去鋪著灰塵的眼眸轉動:“什么?”

“你不是曾經問我,龍血樹爺爺去世前說了些什么?其實,我掛在你脖子上的石頭,根本不是隨便撿的,而是龍血樹爺爺留下的龍血石。”

塞繆爾眼前清明瞭一點,他把貼身系在頸間的石頭摸出來。

石頭上已經滿是裂痕,裂痕處由融化又凝固的金色粘著。

“是這個嗎?”他迷茫地問。

“對!”

“可它已經碎了,為了救我。”回想起當時的場景,他眼前模糊起來,喉嚨乾澀。

“所以你需要付出更多的耐心來等我。”夏漾漾仰著臉,雙手用力捧著他的臉,雪亮堅定的眼神注視著他,逼著他那點模糊也褪去。

“那天晚上龍血樹爺爺告訴了我,變成精靈辦法,可因為你已經把它用壞了,所以你要付出點代價,等我慢慢從森林裡生長出來。”

“對不起。”

塞繆爾眼裡怔怔地流出淚水,儘管他心裡知道,不論她說什么都是在安慰他罷了。

可似乎現在的他也無法分辨,這些話到底是真的假的。

從沒有人類變成精靈的先例,但那可是龍血樹精靈……萬一他真的有這樣的方法呢?

“不要對不起,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現在做給你看。”

他的愛人看起來胸有成竹,面對死亡坦然無懼,好似等待她的真的不是死亡,而是淺睡一覺。

塞繆爾:“那……怎么做?”

那一絲絲的希望,像海天交接處,烏雲後透出的一縷微弱的光芒。

夏漾漾彎眸一笑,把他耳朵拉下來低語幾句。

說完,往他懷裡又擠了擠,像是要把溫暖再分給他些,安靜地閉上眼睛。

風聲寧靜。

塞繆爾緊張極了,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忽然,她俏皮地掀開一隻美眸,做出吐舌頭的鬼臉。

塞繆爾哭笑不得:“漾漾……不鬧了。”

夏漾漾詭計得逞般笑著,悲傷的氣息似乎一下散去不少。

兩個人又鬧騰一會兒,夕陽的最後一縷光芒從她的臉頰,劃過二人交扣的食指,消失在地平線下。

夏漾漾心跳緩緩慢下去,力氣也被抽離,只剩唇邊淺淺的笑還停在那兒。

“塞繆爾,你可要保護好我,不要讓暴風雪把我侵蝕了。”

“嗯。”

“你會等著康康和樂樂長大的對吧?”

“會。”

得到肯定的回應,她終於安心地闔上眼,這次再也沒睜開眼。

懷裡的身體漸漸癱軟。

空虛和恐慌像張開獠牙的怪物,將塞繆爾整個吞噬進去,使他從握著龍血石的手到軀體顫抖起來。

他才意識到自己根本無法忍受一秒一刻的失去。

但他必須集中精力,他看到有一點瑩白柔和的光團從她眉心飄出來,懸浮在他的眼前。

那光芒脆弱極了。

像淋過雨水剛冒出的嫩芽。

塞繆爾滿臉淚水地伸出手去,那柔軟的光團便飄落到他手心裡,還安慰似地蹭了蹭他。

他又忍不住扯出一抹笑來。

漾漾。

他把龍血石放在光團面前,光團像找到了歸宿,化成細長的一縷被吸收進去。

隨後龍血石煥發出光芒。

塞繆爾空懸著的心猛地一鬆,一股狂喜把他包圍。

她說的是真的。

她真的可以藉著龍血樹精靈的力量變成精靈。

可他來不及高興,小心翼翼把龍血石捧在手心裡,朝森林的方向飛去,耳邊想起愛人叮囑的話。

[你要在一分鐘之內找到枯萎的龍血樹,把我和龍血石一起埋在樹的

[我怕打雷也怕暴雨,你要定時來給我驅蟲。]

[我也不知道我會是什么花花草草,如果來年春天,你看到樹下長出什么,那就是我。]

[偶爾帶康康樂樂來看看我,但不要告訴他們我的存在,別怪我自私,我只是不想讓他們也承受這份等待。]

塞繆爾做好一切,已經滿手都是潮溼的泥。

他安安靜靜地坐在枯萎的龍血樹下,等待奇蹟發生,可是什么都沒有。

清冷的眸子裡露出幾分懵懂迷茫。

沒關係,漾漾說需要等待。

他得耐心一點。

虛空之中,夏漾漾臨走前又回頭看了他一眼。

系統催促聲傳來:[主子,該走啦。]

夏漾漾回過神:[哦,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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