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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來,韓若詩的肚子,應該也不小了,這幾天都沒見她的身影,若不是裴元修之前的話壓着,就是她真的安分了下來。

其實,我是真的希望她安分一些。

雖然,我並不關心她的安危,可畢竟那是一個孕婦,而韓子桐對裴元修,也的確痴情得讓人心酸,可是,沖雲閣被毀滅的那一夜,這對姐妹都沒有出現在現場,她們大概知道有一些人死了,也隱約的知道有一些人被抓了,但裴元修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的心態起了什麼變化,我覺得,她們兩是一無所知的。

有一些事,也許裴元修過去能忍的,現在未必能。

現在能忍的,將來未必能。

那一晚,除了毀滅沖雲閣的大火,他沒有再出現一點情緒上的波動,甚至沒有發泄,但我知道,人的情感總是需要宣洩的,若是他一直壓抑着,若是有一個人,一件事觸碰到了他,那麼很有可能,就是天崩地裂。

我不知道,那會是什麼樣子。

我只希望,這把已經被她們開了刃的刀,不要再被她們刺激了。

兩個人終究是沒什麼好說的,不尷不尬的坐了一會兒之後,韓子桐便要離開,不過她起身的時候對我說道:“元修回來的時候,你跟他說一聲,我有一些事想要找他商量。”

“哦?什麼事啊?”

我原本只是順嘴一問,結果卻換來了韓子桐瞪我一眼,目光中多有些怒意。

我眨眨眼睛,看着她騰起越來越多怒意的眼睛,再想一想,現在他們面臨的事情,跟我有關,並且能讓她生氣的……揚州和淮安的事。

我說道:“你不會是來幫你們的人跟裴元修說,他們想要回鄉了吧?”

韓子桐驀地瞪大眼睛,像是不敢相信我竟然就這麼猜出來了,愣愣的看了我半晌,道:“你怎麼知道?”

我勾了一下唇角。

正常情況,一般來說,士兵和當將領的人,他們的目的是不同的。作為將領們,當然是要打了勝仗之後加官進爵,而士兵能往上升的機會有限,不過是想要發點財,然後回家鄉過點安穩日子罷了,尤其是那種長途遠征的士兵,心情更是如此。

而幫着裴元修打天下的這些士兵,十有六七都是他從金陵帶出來的,一路打到京城,尤其是過年的時候都是在路上過的,眼看着和南方天氣迥然不同的北方的冬天,難免這些南方的士兵會有思鄉之情;現在仗已經打完了,而從早上邪侯奇的話中可以想得到,連邪侯奇都知道揚州和淮安被佔領,並且封鎖了江面,紙包不住火,恐怕也會有些風言風語的在軍營當中流傳。

將士們的心,就更飄搖不定了。

不過,韓子桐在這個時候來跟裴元修說這件事——?

眼看着我的嘴角勾起來就沒放下過,韓子桐的眉頭皺了起來,道:“你笑什麼?”

我抬眼看着她:“你跟裴元修說這件事,你是怎麼打算的?讓他們回家?”

我的話音剛落,她就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你少在這裡說風涼話!現在揚州和淮安都已經被你的人佔了,你以為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你不過就是要讓我們沒有回頭的路!”

她上前一步,怒目瞪視着我:“你覺得這樣,算是報復我們了?”

“……”

“或者,你毀不了他的路,就要毀掉他走過的路?”

“……”

“顏輕盈,你這手法,也太可笑了吧?”

她像是不屑似得擺了一下袖子,冷冷的說道:“就算你的人佔領了揚州和淮安又怎麼樣?現在京城已經被我們拿下,天下已經是他的了。那兩個地方,遲早也會被我們拿回來,到時候——不過是讓你的人,折在那裡罷了。”

我眨眨眼睛看着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淡淡的笑了一下:“那看起來,你也不打算真的同意讓他們現在回去。那你是怎麼想的?”

韓子桐原本以為我會跟她起爭執,全身的刺都豎了起來,卻沒想到我避重就輕,軟綿綿的來了這麼一句,讓她一時間還有些無所適從,下意識的就結巴了起來:“我……我當然知道,這個時候,他們是不能回去的。”

我歪着頭看着她:“那你打算,怎麼穩定人心呢?”

她瞥了我一眼,像是不屑跟我說,但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當然是要穩定京城的局勢。”

說完,她自己大概也覺得不該跟我說太多,又起身要走。

我做不經意的樣子端起茶杯,輕輕的說道:“可我聽說,現在京城裡十室九空,怎麼穩定局勢?怎麼看,都不是一個讓人覺得安心的地方。”

她立刻說道:“只要元修下令,把老百姓召集回來不就行了。”

“這倒是,不過現在這麼兵荒馬亂的……”

“……”

“就算要讓他們回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當然不容易,要是容易的話,我還來跟他商量什麼!?”韓子桐冷冷的說著,但我這話倒像是觸及到了她的心事,說完之後,她又微微蹙了一下眉頭,喃喃道:“還要修路。”

“修路?修什麼路?”

她看了我一眼,說道:“進城之前你難道沒看到?”

“……?”我愣了一下,才恍然想起來,進入京城之前,的確看到道路上有一個巨大的土坑,周圍都是被燒焦了的泥土,還不知道是怎麼弄出來,加上城牆,還有其他地方都因為攻城的時候被損毀,的確,如果要召回老百姓,那些地方都是要重新修繕才行的。

修繕這些,也是要用錢的。

看來,這一仗他們雖然打贏了,但日子卻未見得好過。

韓子桐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我便又一個人待在這個空曠的宮殿里,吃過晚飯之後,天色很快就完全黑了下來,一直到我合衣就寢,都沒有聽見有任何裴元修回到宮裡來的聲響。

想來,這一晚,他大概會守着南宮錦宏的棺槨度過吧。

我在重重的思緒當中慢慢的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一睜開眼,就看見他坐在床邊,正若有所思的低頭看着我。

我騰的一下從床上撐起身來,一臉戒備的看着他。

這些日子,應該說是自從知道我懷孕知道,他就沒有再對我做過什麼,進入京城,讓我住進了這個寢宮之後,他也並沒有留宿在這裡,但儘管如此,一睜開眼就看見他近在咫尺的望着我,還是讓我一下子從夢境的混沌當中清醒過來。

聲音還有些沙啞,我低聲道:“你做什麼?”

他看着我,只平靜的眨了眨眼睛:“我看你睡得很好的樣子,所以不忍心叫醒你。”

“……”

我怔了一下,再轉頭看向窗戶,外面透進來的光已經非常的亮了,而且能聽到遠近那些宮女太監忙碌的腳步聲。

至少已經是巳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