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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醒來的時候,脖子疼得就像被砍了一刀似得,我甚至覺得可能自己的都要從脖子上掉下來了。

然後,我感覺到了一陣晃動。

不是有人在搖晃我,而是自己整個人在隨着身下的顛簸而晃動。

這種感覺對我來說也已經不陌生了,我很快就從耳邊奪奪的聲響,還有那種左右前後顛簸搖擺的動靜中明白,自己是在一輛馬車裡。

我沒有睜開眼睛,而是在這片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黑暗裡默默的想了一會兒,終於清晰的回憶起了昏迷之前發生的事。

有人,闖進了我們住的那個院落,擊倒了那兩個照顧我的小姑娘,然後

然後我被抓了。

心裡不至於痛苦或者無助,在面對了那麼多的風風雨雨之後,我也只是有些沮喪,忍不住輕嘆了口氣。

這時,一隻手伸過來,扶起了我。

從剛剛開始,我就感覺到這輛馬車裡除了我還有第二個人,但是為了不驚擾對方,我也沒有立刻睜開眼睛,但想來,自己是瞎的,別人可不是,我的一點點動靜,落在別人的眼裡,可都是清清楚楚的。

那隻手不算太有力,甚至感覺到他在扶着我的時候有點力不從心,眼看着我又要倒下去,另一隻手又伸過來了。

我說道:“不必了,我自己坐。”

說完,兩隻手撐着身下還算綿軟的墊子,慢慢的靠着背後的車板坐了起來。

那個人也不再說話,就安靜的對着我。

我想了一會兒,說道:“我昏迷了多久了?”

“……”

“我們這是到哪裡了?”

“……”

“過了東州了嗎?”

“……”

“鐵騎王的人,都沒有攔下我們?”

對方一個字都不說,聲息都沒有,我嘆了口氣,平靜的說道:“其木格,你一直這麼悶着,我也知道你是誰,不如把話說開吧。”

立刻,我聽見對方倒抽了一口冷氣的聲音。

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疑惑的說道:“你你怎麼知道?”

“……”

還真的沒有猜錯。

這個聲音不是別人的,正是其木格的,顯然他也有些意外,我竟然會準確無誤的說出他的名字,見我沒有立刻回答,他稍微的動了一下,我感覺到臉前方有一點風動,就知道,他是拿手在我面前晃動,看我是不是真的瞎了。

我平靜的說道:“不用晃了,我是真的瞎了。”

“……”

“其實,我不管真的瞎還是假的瞎,被你抓來了,區別也不大。”

他這才又慢慢的坐了回去,但顯然還是有些愕然的:“你,你怎麼會知道是我呢?”

我平靜的說道:“因為,我猜不到別人。”

“為什麼?”

“因為,你曾經有一次闖入過我的帳篷,對不對?”

他又倒抽了一口氣,更加疑惑的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我說道:“那一次,我用拐杖打中了你的肩膀。”

他像是一怔,我聽見他彷彿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便又繼續說道:“後來,你騎馬帶着我走了很長的路,雖然一點都沒有露出受傷的痕迹,我想,你是一直在撐着,但是再後來,我們要去見鐵面王的時候,你就撐不下去了。”

“……”

“所以,我們要去見鐵面王的時候,你就說自己的膀子受了傷。”

“……”

“草原上的人,騎馬就跟走路一樣,怎麼會因為騎馬而受傷,還傷到膀子上了。”

他的呼吸都變得沉重了起來:“從那個時候開始,你就在懷疑我了?”

我想了想,搖搖頭:“不,是從更早的時候。”

“更早的時候?什麼時候?”

“從妙言見到你的時候。”

“她?”

其木格詫異的說道:“為什麼?”

“妙言說,她看你眼熟,好像見過你。”

“她,她跟着鐵騎王在武威那麼長的時間,我又一直駐守在武威,她見過我,並不奇怪。”

我淡淡的說道:“你們從武威派出了一隊人馬來護送我,除了你還有那麼多人,為什麼妙言只單單對你有特殊的印象?”

“……”

“若真的在武威見過,她不至於會覺得奇怪。”

“……”

“會讓她覺得奇怪,那潛意識裡,她一定是在一個不應該見到你的地方見到了你,又或者說,你曾經出現過的地方,讓你不應該再次出現在這裡,她才會對你有特殊的印象。”

我聽見他的呼吸更沉了幾分。

而我的聲音卻輕了起來,嘆了口氣,說道:“你,你是裴元修派來的吧?”

他的呼吸又是一窒,但這一次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道:“顏小姐雖然眼睛壞了,倒是比明眼人看得更透徹一些。”

“……”

“不過,你既然早就開始懷疑我,為什麼不提防我?”

“……”

“你還一直讓我跟着你到了勝京,還把我安排在離你不遠的地方?”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說道:“我是在提防你,免得你會對妙言,或者央初他們下手。”

他望着我,似乎顯得有些沉重:“是嗎?”

我沒有繼續說話,而是慢慢的又往車板上靠了一下,讓自己稍微坐得舒服一點。

他下手有點狠,後脖頸現在還跟被刀割一樣疼,也不知道在這輛馬車上顛簸了多久,醒來之後,全身骨頭的疼痛就蜂擁而至,讓我一時間難以應付。

幸好的是,他沒有捆着我。

畢竟一個瞎子,想要逃脫是幾乎難於登天的事,而且既然是裴元修的人,想來應該也不會對我太壞。

裴元修……

我一直在提防,裴元灝在提防着,就連鐵騎王和鐵面王也都在提防着,大家都猜測,甚至肯定裴元修會在妙言和央初的婚禮上有所行動,他們猜測他會刺殺妙言,又或者是央初,所以,幾乎將整個皇宮,全勝京城的力量都用在了保護他們身上。

卻獨獨沒有想到

不,早應該想到。

他的目標,從來都不是別人,當初在界河上分別的時候,他也清清楚楚的告訴了我,總有一天,我們還會再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