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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a300_4 在常晴的馬車上,總是醒一陣,睡一陣,睜開眼的時候也分不清現實和夢魘的區別,但隨着周圍單調的馬蹄聲漸漸開始變成喧鬧的人聲,我隱約知道,我們離京城越來越近了。

這一天,我突然從夢中驚醒過來。

夢境里,還是一片水光瀲灧,陽光在頭頂顯得明媚而燦爛,周圍都是綠樹從容,我和他就這麼坐在河邊,赤腳浸泡在清涼的河水裡,還有小魚在我們的腳背上優哉游哉的游來游去,嬉戲耍鬧。

耳邊,是他爽朗而愉悅的笑聲。

然後,我轉過頭去對他說——輕寒,你跟我走,好不好?

他對着我裂開嘴笑了,雪白的牙齒讓那樣的笑容燦爛得幾乎耀眼,我微微的閉上了眼睛,聽見他說——

好啊。

這兩個字一出口,夢境一下子變成了漆黑,而我從夢中滿頭大汗的驚醒過來。

常晴也像是被我嚇了一跳,微微愕然的看着我:“青嬰,你做惡夢了?”

“……”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背脊還有些微微的戰慄,常晴伸手過來幫我擦了擦額頭:“沒事吧?”

“皇后娘娘,我——”

話沒說完,馬車一陣晃動,停了下來,就聽見前面傳來了禮官的聲音。

“恭迎皇上!恭迎皇后娘娘”

隨着馬車的震蕩,我也一震。

常晴看着我臉色一瞬間血色盡褪,輕輕的嘆了口氣,剛轉過身去,扣兒他們已經站在外面小聲的說了什麼,帘子一撩起來,一陣有些炙熱的風吹進了車廂里。常晴低聲叮囑了他們幾句,便下了馬車。

周圍又是群臣和宮女太監們的聲音,紛紛湧上來請安的,奉承的,熟悉得——令人焦躁。

我慢慢的轉過頭去,視線投向外面,卻被一片白茫茫的東西所惑,一時間迷了眼。

入目所見滿是白色的飛雪,在隨風飛舞。

可現在,不是已經入春許久了嗎?

我愣愣的坐在馬車裡,過了好一會兒才伸出手去,一朵細細的白絨晃晃悠悠的飄落在手心,仔細一看,哪裡是什麼雪,不過是飛絮而已。

已經是滿城飛絮的季節了。

這樣無依無靠,無牽無掛,卻每一年都滿城飛舞着,是在祈求什麼嗎?

水秀一直守在馬車邊,見我傻傻的看着抬頭望着天空,小聲的道:“大人?”

我回過神來,默默扶着她的手下了馬車,果然看見前方已經跪滿了人,密密麻麻的一片,裴元灝和常晴一同走上前去,站在最前方的還是後宮的幾位品級較高的妃子。

最顯眼的,倒是葉雲霜。

算起來,她也有七、八個月的身孕了,大腹便便的,加上一身色彩明艷的衣裳,越發顯得奪目了起來,裴元灝上前也是第一個扶起了她,兩個人說了什麼,葉雲霜微微變圓潤一些的臉頰泛着粉紅,羞怯的笑了笑。

這樣的表情若是一個普通的孕婦來做,只嫌矯揉造作,可這樣年輕貌美的女人來做,反而更多了幾分柔媚。

周圍好幾個妃嬪都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我看着,只覺得說不出的倦意,慢慢的轉過頭去,就看到另一邊的馬車帘子被撩開,幾個小太監上前去,扶着一個人走了下來。

他的身形不算矯健,也許因為有傷,也許因為在車廂里蜷了那麼久麻木了,落地的時候還踉蹌了一下。

我的心也隨着顫抖了一下。

可是,不等我開口說任何話,前面的一些官員已經涌了上來。

申恭矣一倒台,朝廷中的權力格局自然是要重新洗牌,這一回在拒馬河谷這麼大的事,早就已經傳回京城,誰有功,誰有罪,他們只怕也已經打聽得一清二楚。這些人的臉也變得快,之前還冷言冷語的,現在就已經上前來噓寒問暖,比翻書還精彩。

劉輕寒別的都會,但這樣的局面似乎還不會應付,支支吾吾的不知說什麼才好,幸而霍聯誠他們幾個幫持着,倒沒有太無措。

他在那些人的簇擁中,也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

只是匆匆的一眼,又很快調開頭去。

我心裡空落落的,被水秀攙扶着小心的走上去,正好看見前方的長廊里,一個熟悉的人影匆匆走來。

正是南宮離珠。

比起在河谷里狼狽的樣子,現在的她容妝精緻得判若兩人,只是那雙曾經靈動的秋水明眸,不知是否我的錯覺,只覺得美,卻空洞得一無所有,只是在抬起頭來看到我的時候,才有了一些驚愕的不敢置信。

“你——”

她站在離我們還有十幾步的地方就走不動了,睜大眼睛瞪着我,臉上的表情抽搐着:“你,你還——”

我還活着。

這對她來說,也許是最壞的意外了吧。

我沒有絲毫還活着的喜悅和得勝的快樂,只懨懨的承受着她轉驚為怒的眼神,但下一刻,裴元灝已經走了上去:“珠兒。”

“……”她一時還有些氣不過一般,但還是立刻放柔了表情,跪拜下來:“皇上,臣妾接駕來遲,望皇上恕罪。”

回想起在河谷中,裴元灝從王帳里走出來時她的氣惱,和過去每一次跟皇帝的對峙賭氣,這一回的她彷彿變乖了——不過,看到人群中安然無恙的南宮錦宏,也就明白她變乖的原因了。

她,畢竟不是一個單純的女人,作為嬪妃,她的背後還有身居高位的父親,還有整個南宮家族,跟皇帝鬧翻並不僅僅意味着她的失寵,更會牽連眾多,她再是要耍小性子也不得不考慮這些了。

裴元灝已經走到她面前扶起了她,柔聲道:“朕不是說了,你受了驚嚇,應該好好休息,不用來接駕的。”

南宮離珠在他的懷中,低頭笑了笑。

笑容中,卻還是透着幾分酸澀的:“臣妾,真的被嚇得不輕。”

“珠兒……”

裴元灝還想說什麼,她只是偏過頭去,沒有怨懟,也沒有撒嬌,只低低的垂下眼瞼,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着,好像觸到了人心裡,痒痒的,卻偏偏比所有的情緒都更動人。她身後的小宮女也機靈,立刻上前道:“皇上,麗妃娘娘這些天都睡不好,整夜的做惡夢呢,叫着皇上醒不過來。”

“哦?”裴元灝眉頭一皺:“請太醫來看了嗎?”

“請過了。”

“太醫怎麼說?”

“太醫說,娘娘是受了太多驚嚇的失魂症。”

那小宮女剛說完,南宮離珠已經嗔道:“要你多嘴!”說完,轉過頭來看着裴元灝,道:“皇上不要擔心,臣妾沒事。”

“朕怎麼能不擔心?”

“臣妾也知道自己的病根兒。”

“珠兒,你的病根兒……”

“皇上回來,臣妾的魂,才能回來。”

裴元灝一聽,頓時有些說不出話來,兩個人對視了許久,就看到他伸手去用力的握住了南宮離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