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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a300_4 天青,氣朗。

我靜靜的站在窗邊,狼毫蘸飽了墨汁在雪白的紙上留下了一道道飛舞的痕迹,剛寫了沒幾個字,一陣風起來,卷着院中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涼意襲人。

已經是深秋了。

御花園的百花在極盛之後漸漸凋落,反倒是院中的楓樹紅了一頭,在這樣有些蕭瑟的季節里顯得格外的絢爛奪目,我抬起頭來,看了看院中火紅的楓葉,又看了看紙上的“紅他楓葉白人頭”,輕輕的嘆了口氣,放下了筆。

指尖也被這樣的涼意浸得冰涼,我往手心呵了口氣,剛搓了兩下,就聽見背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來我這裡的人不多。倒是靈公主出生後不久,常晴就以照顧公主的名義,讓雲嬪跟和嬪一同搬到了離景仁宮很近的雲華殿,還時常帶着人過去探望。皇后娘娘這樣的態度,其他的嬪妃也不能太冷落了她們母女,所以只是一牆之隔,能經常聽到那邊的熱鬧喧嘩。

回頭一看,果然是水秀,她走到窗邊,小聲的道:“大人,你又在寫字啊?”

“嗯。”

“你寫的什麼啊?”

她探過頭來看看,正好又看見下面還壓了一張,順手抽起來,吃力的念道:“鳳飢不啄粟。所食唯……唯……唯什麼啊?”

我淡淡的笑了笑。

她原本識字不多,跟了我這些日子也多少認識了幾個,可一念起來還是結結巴巴的,我順手抽回來揉了個團,丟到了一邊的火盆里,淡淡道:“沒什麼,隨手寫的。”

“哦。”

她點點頭,竟也沒有多問,平日里她倒總是會東摸西摸,東看西看的。我還沒來得及問她,就聽見她小聲的道:“大人,這是外面的人讓傳進來的。”

“哦。”

我精神一振,從她手裡接過了一個封了口的袋子,拆開從裡面拿出一張紙箋來,上面寫得很簡單,聊聊的幾句話,我看完之後,眉頭深鎖着,還是很快將這紙箋丟進火盆里,立刻化為了灰燼。

水秀站在旁邊看着我做完這一切,小心的問道“大人,這上面,寫的什麼啊?”

我還沉思着,沒有回答,水秀又低聲道:“大人,我不明白,你讓小福子去盯玉華殿麗妃那邊也就罷了,為什麼連兵部尚書大人,也——”

我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要多問。”

“……,哦。”

讓她傳遞這些東西,已經是讓她犯險了,也是因為我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但如果她牽涉得太深,萬一將來我敗了——

我有些不敢去想。

自從那天和南宮離珠在露台分路之後,我以為她會對我有所行動,畢竟申柔一死,我就是她最恨的人了,對我而言,她也是。我雖然沒有害人之心,但也沒有什麼以德報怨的好心腸,更不打算人為刀俎我做肉,所以,必要的手段,我都會用。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這些天,南宮離珠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時光和環境,又恢復了到了之前,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這樣的平靜不足以讓我安心,況且對於她,我也並沒有打算就這麼放手,只是要跟她斗,我沒有太大的把握,畢竟對於一個身在後宮的女人而言,皇帝的恩寵就是一切,那麼,她從一開始就立於不敗之地。

所以,我只能從另一方面下手。

連曾經權傾後宮的申柔,都在申家衰敗之後立刻倒台,如果我能抓到南宮家的什麼把柄——

可是,我發現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南宮家,竟然沒有把柄可抓。

自從一年前南宮錦宏復出,雖然經歷了拒馬河谷那麼大的事變,可他卻因為傷病而沒有參與,在這之後,南方民變,那麼大的事,也因為皇帝還沒有打算真的用兵,兵部在這一年多來,沒有絲毫建樹。

而在這朝廷上,不做,就不錯。

不過,申家倒台之後,南宮錦宏對於接手申恭矣的一系列人脈、勢力,倒是一點都不手軟,尤其在裴元灝未回京的那段時間,聽說他稱病在家,申恭矣麾下的好幾個學生、各部的大臣都去探病拜望了他,其中利害,不言而喻。

總的來說,自從權傾朝野的申太傅倒台之後,朝中的勢力格局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太師常言柏與太保傅八岱聯合,是掃清申派勢力的主力;而南宮錦宏雖然沒有在這場政變中出力,卻以漁人之勢獲取了不少的利益,這兩派便成了如今朝中的最大的勢力。

不過,因為南方的事來得太急,他們還沒有什麼矛盾。

或者說,沒來得及產生什麼矛盾。

而這樣一來,要對付南宮,就更難了。

我出神的看着火盆里已經燒成灰燼,只剩一點火星還在閃爍的粉末,眉頭不由的擰緊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我才慢慢的抬起頭,卻見水秀還是安安靜靜的守在一邊。今天她倒有些奇怪,平日哪會這麼安靜,我有些疑惑的問道:“你怎麼了?”

水秀臉上果然露出了躊躇的神情,囁喏了好一會兒,看着我道:“大人,好奇怪啊。”

“什麼奇怪。”

她低着頭,小心的從袖子里摸出一個手帕包,拆開一看,一條精緻璀璨的鏈子躺在掌心。

正是上次她在渡來館看上的那一條。

我一見,便沒好氣的笑道:“准又是小福子給你買的吧。這又花了他多少錢啊?”

“不是的。”水秀聲音低低的道:“是那個——那個冰塊臉。”

什麼?我疑惑了一下,立刻從記憶里找出了那張冰塊一樣的臉。

“杜炎?”

“嗯嗯。”水秀點了點頭:“今天他們換班的時候,我正好從外面進來,他突然就過來給我這個,我還沒打開看清楚,他就走了。大人,他這是幹什麼啊?為什麼突然給我這個啊?”

我倒也愣住了。

杜炎給她這個?

一個男人,送一個女人這樣的首飾,我實在想不出別的原因。想到那張年輕卻冰冷的臉龐,沒料到,那個杜炎人看起來冷冷的,做事竟然這麼直接火辣,倒真是有武人的風範。

不過——

我看着水秀一臉無措的表情,全然沒有平日里的爽利潑辣,只滿是煩心的神情,剛要開口說什麼,就看到門口站着一個獃獃的人,正望着我們。

是小福子。

水秀看到我的表情一僵,也回過頭去,看到小福子站在那裡,她也愣住了。

一時間,三個人都僵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還是小福子先反應過來,他有些勉強的笑了笑,走進來道:“大人。”

“你來了。”

最近他往我這裡也跑得不少,可現在也是真的有些尷尬,水秀一見到他,反倒立刻將那鏈子捏在手裡藏到背後,不過這個舉動也無異於掩耳盜鈴,小福子只作沒看見,陪笑着走到我面前,低聲道:“大人,剛剛有人看到,麗妃娘娘又去二皇子那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