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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a300_4 我笑了笑,也沒有多說其他的什麼,只簡單的道:“好。”

他又朝我一頷首,又轉身走到劉輕寒身邊,也是畢恭畢敬的向這位師哥道別,劉輕寒倒是躊躇了一下,但也沒有多說什麼,只點點頭,說了一個“好”字。

然後,蕭玉聲便轉身上船了。

我們都站在碼頭上,迎着此刻有些凜冽的江風,看着他慢慢的登上那艘大船。

頭髮被吹得有些亂了,縈繞在眼前將視線都擋住,我伸手輕輕的拂開了亂髮,一轉身,就對上劉輕寒也隱藏在凌亂髮絲後的那雙眼睛,在這樣的風中顯得有些蒼涼。

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下意識的問道:“怎麼了?”

他看了我一眼,又低頭看了一眼我身邊的離兒。

我眉心的褶皺越發深了幾分。

這時,他將凌亂的額發撩到了腦後,露出了臉上淡淡的笑容,倒像是雲淡風輕的,什麼都沒發生過似得,只朝着我們簡單的一拱手:“告辭了。”

說完,便要轉身離開。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身邊的離兒已經上前一步:“三叔。”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了離兒一眼,而這時,離兒卻反倒自己猶豫了起來,抿了抿嘴,又後退了一步退到我身邊,小小聲的說道:“三叔再見。”

劉輕寒笑了笑,轉身走了。

我一時站在原地沒有動,只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往船上走,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一向挺得筆直的後背微微有些佝僂。他一邊走,一邊將手裡的一張明黃色的軟絹遞給了身後的聞鳳析。

我一眼就認出,那是驛路傳送的,皇帝的手諭。

裴元灝已經有命令傳下來了。

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拿到的,不過,這種事情,他當然沒有必要跟我們交代。

具體的是什麼命令,我犯不着去猜想,也用不着去猜想,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佛郎機火炮的事情幾乎可以算是大白天下,皇城不可能沒有任何動靜。

甚至——特地到西川參加裴元豐婚禮的吳彥秋,也並沒有從陸路回京城,而是跟着我們一路到了三江口,現在,更是要和劉輕寒他們一起乘船東進。

事態已經很明顯了。

不過,唯一讓我感到意外的是——聞鳳析看了一遍上面的話,竟然整個人都僵了一下。

他站在原地半晌沒動,然後又立刻追上前兩步,一把抓住劉輕寒的胳膊,像是言辭激烈的說了什麼,劉輕寒卻只是淡淡的回了他兩句,便又繼續往前走。

我站在碼頭上,微微蹙了下眉。

江上風浪很大,他們的話,我幾乎都沒聽到,只有聞鳳析一句近乎壓抑不住的怒言隨風飄到了我的耳邊——

“那樣太危險了!”

我雖然不知道到底裴元灝在手諭上寫了什麼,會讓劉輕寒這樣異乎尋常的冷靜,又讓聞鳳析這樣失態的憤怒,但就算是要他們出海,我也並不會覺得奇怪,至於危險,那當然是和收益成正比的。

問題在於,什麼樣的危險,讓聞鳳析都按捺不住了?

雖然現在陽光很盛,可我只覺得冷,忍不住輕輕的摩挲了一下被江風吹涼的指尖,這時,另一隻溫熱的手慢慢的伸過來,輕輕的握住了我的手指。

轉頭一看,裴元修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我的身邊。

他微笑着,我也微笑了一下,就聽見他道:“我們要準備上船了。”

“嗯。”我點點頭,又下意識的往周圍看去:“葯老他——”

果然看見葯老站在另一邊,黝黑的臉上泛着沒有血色的蒼涼感,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可眼中的焦灼和難捱,卻是任何一個人都能輕易看出來的。

我輕輕道:“薛小姐——”

“是被顏輕涵他們抓住了。”裴元修低聲道:“有人看見他們一起上了船。”

“……”

“元豐的船也已經走了幾天了,趕得很急。”

我點點頭:“嗯。”

“朝廷雖然實施了海禁,但他們一定不會攔顏輕涵的船。”

“我明白。”

“至於元豐的船,他們會不會攔截,我就不知道了。”

“……”

的確,這件事很難說。

裴元灝一直在向裴元豐示好,婚宴上那幅玉帛圖就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但問題在於,裴元豐雖然是去尋找薛慕華,可他畢竟現在還站在西川的立場,裴元灝會不會擔心他找到了佛郎機火炮而更加增強西川的實力,這件事還是兩說。

“所以,我們可能要動作快一點了。”

裴元修說著,便要轉身去下令,我突然上前一步:“元修。”

他回過頭來看着我。

我有些艱難的,輕輕的捏着自己的手指,甚至連離兒也感覺到了我內心的躊躇,疑惑的睜大眼睛仰視着我們,我沉默了一下,說道:“我們不和他們同路,對吧?”

他一怔,立刻微笑了起來:“當然。”

我勉強的,長長地舒了口氣,然後也微笑着道:“好。”

事情安排下去,進行得很快,不久之後我們也登船了。

隨着船工長聲的號子在峽谷間悠悠回蕩着,我們的船也起錨,緩緩的向前駛去。

我先帶着離兒去了給她準備下的船艙,將她安頓好,這丫頭仍舊悶悶的,大概是因為布置艙房的侍女太仔細了,也給她準備了一個簡易的梳妝台,上面還有菱花鏡。她拿起來只看了一眼,就連話都不想多說了。

我溫柔的坐到她身邊,柔聲道:“離兒,怎麼了?還這麼不開心?”

她癟了癟嘴,終於像是憋不住了似得,帶着哭腔的說道:“娘,我要什麼時候才能不這麼丑啊?”

她不張嘴還好,一咧嘴,門牙上兩個黑洞洞的豁口。

配上她欲哭無淚的表情,我雖然心疼女兒,也差點忍不住笑起來。

幸好還是憋住了,伸手捧着她的小臉兒道:“娘的離兒,現在也知道愛美了。”

她抽泣了兩聲,可憐巴巴的又閉上了嘴。

我微笑着把她抱在懷裡,柔聲說道:“女孩子愛美,當然是很好的,可女孩子不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美上,因為別人看你,也不止看你美不美。”

“那,還看什麼。”

“看你的品質,有沒有溫柔善良,堅定勇敢,有沒有在逆境中不改初心的執着,有沒有在困境下也無損剛毅的美德。更重要的是——”我低下頭,看着她忽閃的大眼睛,認真的說道:“不論世事如何動蕩,都要用溫柔善意的心腸,來面對人世的滄桑。”

她微微嘟着嘴:“這樣,會有用嗎?”

“當然,”我笑道:“天道酬勤,天道也一定酬善。你留存這樣的溫柔善意,你的願望,一定會如願以償。”

其實這些話,我早在吉祥村的時候就跟她說過,那個時候她尚能靜聽,可現在,卻顯得有幾分急躁,甚至不耐,急忙又問道:“三叔也喜歡這樣的女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