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後,謝景的病總算大好了。
馬車行於山路間,車簾半卷,山風送爽。
謝景手中捧著一盞溫茶,眉目間不再如前些日子那般蒼白虛弱。
他掀開車簾,日光透入眼底,微微晃神。
前方,黎笙正騎著馬,離馬車不遠。
她身姿筆挺,緞面衣裙隨風輕舞,烏髮被髮帶高高束起。
她回頭時恰好迎著風笑了一下,眼眸一彎,整個人都像是被晨曦暈染的春日山花。
謝景望著她,眼中情緒翻湧。
而此時,黎笙回頭,謝景視線正與她撞上。
“你現在病好多了,總得出來透透氣才行。”她笑著問他,“要不要一起騎騎馬?”
再眨眼間,她策馬而來,已經到了馬車旁。
黎笙偏頭看了看坐在車廂角落的大夫,又問,“大夫,他現在能騎馬了嗎?”
大夫笑著頷首,“已經無礙了,只要不劇烈奔跑,不要著涼,活動活動也好。”
“看,大夫說你可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騎馬呀?”她眼眸明亮地看著他。
謝景彎唇應了一句:“好。”
緊接著便掀開車簾,邁步下了馬車。
黎笙笑意更深,轉頭吩咐,“再牽一匹馬來。”
不遠處的侍從聞言應聲去了。
還未等人牽馬回來,謝景卻又開口,“我大病初癒,怕自己控制不好馬,萬一摔了怎么辦?”
黎笙沒有思索,立刻道:“那我們騎一匹不就好了,我來控韁繩。”
謝景笑了一下,眼尾彎彎的,帶了點病中殘存的懶意,卻莫名撩人,“好。”
遼闊草原上,秋風拂面,天光清朗如洗。
黎笙坐在馬前,掌控著韁繩。
謝景安靜地坐在她身後,雙手落在她腰側,看似漫不經心,卻恰到好處地環住了她。
馬兒輕快地馳行,踏過草葉,發出“噠噠”的細響。
“再快一點。”謝景低聲道。
他的聲音貼著她的耳後,帶著未痊的沙啞,又低又柔。
“你不怕啊?”黎笙帶著點笑意回頭。
謝景望著她含著風的笑,眼底漾起笑意,“不怕。”
“那就聽你的!”
黎笙開口,隨後用力揮鞭,馬兒越奔越快,草原風聲獵獵。
漸漸地,黎笙意識到了不對。
她拉了一下韁繩沒能穩住,整個人往前一晃。
謝景下意識抱住她的腰,卻因力道太大,連人帶馬失了平衡。
下一刻,兩人雙雙從馬背上翻滾而下,跌落在軟綿的草坪上。
兩人滾了幾圈才停下,謝景護在黎笙上方,呼吸交疊,氣息微亂。
黎笙躺在柔軟的草地裡,眼神裡還帶著驚慌未褪,正想說話,卻撞上謝景近在咫尺的眼睛。
他的髮絲垂落下來,落在她的臉頰上。
兩人呼吸交錯,距離近得彷彿再往前一點,唇便能碰到唇。
黎笙的臉迅速紅了,往後縮了縮身子。
此時遠處的青柏也注意到了不對,立刻策馬過來。
“少爺!少爺!”
黎笙拍了拍手,從地上站起,謝景也收斂了神色。
十天後,馬車終於駛入了大晉地界。
黃土綠樹間,一座小小的村鎮熱鬧非凡。
鑼鼓喧天,紅綢高掛,大紅花轎穿過村口,孩童追著撒喜糖的新人跑,笑聲不絕於耳。
村中正在辦喜事。
黎笙掀開車簾,被眼前的熱鬧吸引,眼睛一亮。
她回頭看向謝景,“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謝景見她興致高,也就點了點頭,隨她一同下了馬車。
他們站在人群后面,靜靜看著一對新人拜堂,四周圍觀的鄉民紛紛叫好。
喜樂聲中,黎笙眨著眼,看著那對新人行禮,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夫妻,紅綢輕搖,笑意盈盈。
“大晉都是這樣成親嗎?”黎笙偏頭看向謝景,目光認真。
謝景頷首,“是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新郎騎馬來迎,成親拜堂,皆是這般。”
黎笙咬著唇想了想,又問:“那你呢?”
“你也會這樣成婚嗎?聽你母親的意思?”
謝景靜了片刻,才道:“母親尊重我,她不會干涉我的婚事。”
黎笙輕輕點頭,“那確實,王妃一看就是個好人!”
不像她叔父……
黎笙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望著那對拜堂的新人成親。
謝景看著她的側臉,“怎么了?”
片刻後,又問了一句:“你想成婚嗎?”
黎笙抬頭,正對上他深沉的眼。
那眼神太認真了。
認真到那一瞬間,黎笙幾乎以為他是在說——
我想娶你。
這個念頭讓她心中一跳,幾乎要亂了呼吸。
她立刻移開視線,低頭輕輕把一縷碎髮別到耳後,“不知道。”
謝景看著她垂下的眼睫,沒有再追問。
半個月後,馬車緩緩駛入京城。
城門口,秦九微與謝硯禮早已等候多時。
馬車停下後,謝景掀開簾子下車,剛一落地,秦九微便快步迎上前,上下打量著他。
“瘦了,”她眼圈一紅,語氣哽咽,“臉色也差了這么多。”
這一趟去大梁,去了這么久,肯定吃了不少苦。
謝景低聲喚了句:“母親。”
謝硯禮走上前,拍了拍謝景的肩膀,“這一趟,辛苦了。”
大梁的事情他都聽說了,謝景這一次把事情辦得很漂亮。
現如今,大梁已經盡數在他們手中了。
他也可以放心把權力交給謝景。
黎笙站在一旁,看著他們一家人寒暄,正要欠身告辭。
秦九微此時注意到她,柔聲道:“黎姑娘,趕路辛苦,不如去王府歇歇,用個晚膳吧?”
黎笙沒想到她會邀請自己,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謝景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說,路上沒吃飽嗎?不如去王府吃點吧。”
此時,所有人都看著她,黎笙無奈,只得應下。
回到王府,剛踏進垂花門,謝景便開口問道:“大哥和三弟呢?怎么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