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就幾個月過去了。
賀揚帶著一家子去了林城。
賀旭接了任務幾個月過去仍沒有消息回來。
暑假的時候,沈棠和秦望教授一起拍了一部戲,有了秦望教授指導,這部戲兩個月就拍攝完成。
之後,沈棠找了個機會和二叔沈越合作開設了一個頂流歌舞廳,目前已經開始建設。
事情漸漸步入正軌,老爺子的身體也越發的不好。
有時候會暈迷一天以上,甚至連人都認不得,偶爾醒來,嘴巴里叫著的不是賀旭,就是賀崢。
沈棠和大房的人輪流照看。
或許是因為賀老爺子身體不好,大房的人對他們的態度也好了不少。
田老太太更是為了自己老姐妹的孫子託關係託到了沈棠這邊。
沈棠看那少年生的絕色,演技也在線,就將人簽到了名下。
這一段時間,沈棠簽約了不少演員、導演、甚至請了不少編劇來公司發展。
十一月就已經大雪傾落,覆蓋住大地。
原本說賀老爺子身體只有幾個月的時間,但在醫院和紀念書的治療下,賀老爺子仍舊堅持到了過年前一個月。
他的身體在急劇消瘦,整個人彷彿只剩下一把骨頭。
暈迷中老爺子似乎在唸叨著什么,賀大伯湊近聽了聽,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田老太太說那是賀崢母親的名字。
賀老爺子醒來的次數越來越少,每一次醒來都在問賀旭回來了沒。
沈棠知道,老爺子擔心賀旭,擔心賀家。
然而,賀老爺子終究沒能挺過一九八一的新年。
十一月十二號,賀老爺子被醫院下了病危通知。
賀揚帶著金老太太等人回來了。
賀家眾人除了還在牢裡的賀聽鳳和賀崢都回來了。
十五號,老爺子忽然有了幾分清醒。
眾人知道這是老爺子迴光返照,皆是泣不成聲。
賀老爺子看向眾人,他的親人在,沈老爺子這個摯友在,交好的朋友在,帶過的兵也在。
唯獨賀旭還沒回來。
“你們……以後一定要聽話,不要讓我去了下面還擔心……”
“我會的,爸,我會的,我再也不鬧事了,我以後都聽您的。”賀大伯哭的像個孩子,悲痛不已。
賀老爺子朝中間招呼了下手,眾人側頭,看到是沈棠後,紛紛讓路。
沈棠走到賀老爺子面前。
賀老爺子笑了下,小老頭笑的挺難看的,但淨神頭還不錯。
“爺爺以前對不住你,沈老頭生了一個好孫女,賀家有你,是賀家之幸。”
沈棠嘆息:“沒有對不住,立場不同罷了。”
手指有長有短,人心自有偏重。
賀家風雨飄搖,當時沈家又遭受他人構陷差點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她本身性子又柔弱,賀老爺子不想要她當孫媳,是站在賀家考慮。
後來,三房針對,賀老爺子罰的不夠重,是因為她本身就不是賀老爺子的親孫女,人心是偏的,如若是她在旁人與自己孩子中選擇保一個,她也會選擇自己的孩子。
她的仇,她已經報了。
賀老爺子的補償,已經補了。
也就兩不相欠,沒有對不住了。
賀老爺子含著淚,似乎在遺憾什么。
“我該是等不到賀旭了……如果賀旭出事,只要沈棠一天不改嫁,賀家所有人都要敬著她,你們都要聽她的話。”
“爸!”賀大伯流著眼淚小聲詢問:“我也要聽嗎?”
“你們啊,都是些蠢蛋,我英勇了一輩子,生出了四個蠢蛋兒子,欸,時也命也,我去後,賀家家主便是賀旭,賀旭回不來,就交給沈棠,你也要聽她的話。”
賀大伯雖然不情願,但看著父親這副樣子,終究還是含著淚點了點頭。
賀老爺子這才轉頭看向兩位夫人,田老太太雖然抹了把眼淚,但終究沒有太過傷感。
她對賀老爺子早已沒了情愛,兩人的關係更似親人。
賀老爺子又看向金老太太,金老太太似乎在等著他交代話,可賀老爺子只是嘆了聲氣,並未多言。
金老太太一瞬間就落淚了:“老頭子,我知道錯了。”
可賀老爺子已經支撐不住了,他只覺得眼皮子累的彷彿有千斤重。
他近乎低喃:“跟聽鳳說一句,爸爸對不住她。”
“也跟賀崢說一句,出來後,不要再墮了他母親的威望。”
“沈老頭,下輩子,咱們再做朋友。”
沈老爺子哽咽著抹淚:“好、好!”
“但我活的久,你在下面多等等我啊,別早投胎了。”
賀老爺子聽著他的話,意識也漸漸陷入昏沉。
就在那剎那,外面傳來一聲激動的喊聲。
“賀旭回來了,賀旭回來了!”
賀老爺子緊蹙的眉頭終於鬆開,緩緩道了兩聲“好”,眼角劃過一滴淚,便徹底閉上了眼睛。
“爸!”賀大伯忍不住飆出眼淚。
賀旭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匆匆趕回來瞧見賀老爺子,差點腿軟跌倒在地上。
他顫著唇走近,極力壓著心頭的悲傷:“爺爺…最後有說什么嗎?”
沈棠軟聲道:“爺爺他聽到你回來,說了兩個好字。”
那一刻,賀旭再也壓不住心頭悲傷,抱著他大哭起來:“爺爺,我回來了,賀旭回來了。”
大雪飄淋,五星紅旗覆蓋在英雄墓上。
賀老爺子病逝,全國上下悲慟不已,群眾千里送行,最終葬在了林城那邊的烈士陵園。
一九八一年,賀家的年過的沉悶而壓抑。
這一年,再不像去年一樣鬧騰。
京都上層人人都道屬於賀家的輝煌過去了,寧家更是上跳下竄,還想讓寧家人吃掉沈棠的商鋪,用惡劣的手段去構陷造謠。
結果沈老爺子兩巴掌將寧家那群鬧事的人給扇進了監獄。
寧家不敢惹沈棠,就打算對賀大伯賀二伯下手。
大房兩人都沒有工作,在田老太太的支持下準備經商,剛起步就被寧家各種搗亂。
寧家以為賀家是昨日黃花,可誰也沒想到,賀旭在一個月後升到了軍長之位,再次讓賀家站穩跟腳。
加上賀老爺子留下的人脈,寧家沒兩天就被上面警告。
鬧事的是寧家二少,寧素月的二哥,但去賀家道歉的卻是寧家主。
賀大伯聽著對方來道歉,還不忘呸了聲。
賀家眾人此刻才翻然悔悟,終於知道老爺子留下的那些話都是為了保他們。
無論是賀旭還是沈棠,都是賀老爺子去世後,他們唯一能夠依靠的靠山。
靠山倒了,他們就什么都不是。
賀旭這一次出任務是受了傷的,回來之後又經歷了老爺子去世的噩耗,受不住打擊大病了一場。
病好後,賀旭去了一趟監獄看望賀崢和賀聽鳳。
賀崢聽到父親去世臨終的話,慟哭了一場,最後再沒看賀旭一眼,佝僂著身子回了牢房。
賀聽鳳默然的望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爸沒有話留給我嗎?”
賀旭:“他說對不住你。”
賀聽鳳慘笑了聲:“一句道歉,我等了一輩子啊,原來他都知道。”
她痛哭了許久,將那些委屈發洩出來後,沉沉的嘆了聲氣。
“我也欠沈棠一句道歉,麻煩你告訴她。”
“但對你,我不道歉。”
賀聽鳳仍舊挺直著腰:“如果不是你們一家,賀家最出色的人應該是我,我為女子,不該是我的錯,是你們葬送了我的一生,我本該有輝煌的一生。”
賀旭淡淡道:“贏家不需要接受道歉,無論是我還是糖糖,都無所謂你的道歉。”
“小姑,保重。”
賀旭起身離開。
賀聽鳳在原地又哭又笑。
是啊,他們是贏家。
而她是輸家。
出獄後,賀旭趁著休假,帶著沈棠和賀執去林城陵園看望了爺爺奶奶。
冬去春來,雨落紛飛。
賀旭和沈棠將兩位長輩的墓打掃乾淨,放了兩束花。
絮絮叨叨說了許久才離開。
兩人牽著賀執,走在墓園的階梯上。
小賀執蹦蹦跳跳,忽的看到一隻黑色蝴蝶落在他的手心上,他高興的叫道:“爸爸媽媽,你們快看。”
沈棠拍拍他腦袋:“好了,別玩了,咱們要上車了,你也該上學了。”
小賀執像只兔子一樣拉聳著耳朵:“我不想上學。”
賀旭舉起手:“你看這是什么?”
賀執:“是手?”
“不,是打你的巴掌。”
賀執撒腿就跑:“媽媽救我!”
沈棠哈哈大笑,抱住孩子:“好了,今天中午想要吃什么?”
賀旭笑著說:“粗茶淡飯也好,紅薯土豆也行,但得配一碗紅燒肉。”
賀執:“為什么?”
賀旭眸光溫柔的看著沈棠,伸出一隻手朝向她。
那笑顏如花的姑娘順勢牽住他的手。
“因為我夫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