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传奇》 信书闲书说东西

寒江郡府,臨時指揮所內,氣氛凝重如鉛。白子軒、蘇峻、白陸青等人,與賽諸葛圍坐而談。悅香小酒館掌櫃邱泉來稟報完畢,即被白子軒令親兵帶至後堂歇息。

賽諸葛頷下山羊鬍須,隨風輕擺。其身著月白長袍,袍擺似輕雲,隨風飄舞,其上淡藍絲線繡就之山水圖,栩栩如生,仿若仙人臨凡。他對子軒等人頗有好感,遂為眾人講述那十數年前之江湖舊聞。

賽諸葛舉酒壺,仰頭飲盡,咂咂嘴,緩聲道:“欲言東方宏,須從二十餘年前江南妙手神醫李聖梧之滅門慘事說起。李聖梧之妻餘秋雪,容色絕美,有閉月羞花之貌,堪稱絕世佳人。李聖梧醫術精湛,心懷慈悲,常懸壺濟世,救人無數,然世事無常,竟因此惹來殺身之禍。

昔日江湖有二人,師出同門,一為陸劍心,一為東方漸,皆師從‘南山劍叟’車離子,二人武藝高強,於江湖中小有名氣。一日,二人奉師命誅強盜,追逃之時,不慎落入山谷陷阱,陷阱中尖竹密佈,陸劍心大腿被刺,東方漸肚腹受傷,皆重傷瀕死。恰逢李聖梧深山採藥,令弟子將二人救回醫治。東方漸品性純良正直,感李聖梧救命之恩,常以恩公相稱,閒暇亦助李聖梧義診。彼時,東方漸於醫治、義診之時,與餘秋雪朝夕相處,暗生情愫,情絲如縷,難以自拔。彼時,李聖梧與餘秋雪育有一女一子,長女李玉鳳,年方六七,恰似含苞之花;長子李玉龍尚在襁褓,如嬌嫩之蕊。

陸劍心卻心懷叵測,覬覦李聖梧之神醫秘籍和財富,妄圖稱霸江湖,令天下人皆求於己,其心之惡,如魔之深淵。

是夜,月黑風高,陸劍心潛入李聖梧宅中。彼時,李聖梧於書房鑽研醫術,未加防備。陸劍心面露猙獰,眼中兇光畢現,向李聖梧索要秘籍。李聖梧乃正義之士,豈會將救人之術予此惡徒,遂嚴詞拒之。二者交手,李聖梧武藝遠遜陸劍心,轉瞬處下風。打鬥之聲引餘秋雪前來,見夫危急,拔劍相援,然終難敵陸劍心。

恰於陸劍心將得手之時,東方漸前來拜訪。見狀大驚,拔劍與陸劍心相鬥,欲阻其惡行。陸劍心見陰謀難成,又恐東方漸洩露此事,遂生毒計。佯露破綻,佯裝不敵,待東方漸近,反手使出‘暗魂奪命劍’,此劍招陰狠至極,東方漸猝不及防,被刺傷倒地。

李聖梧見好友因救己而傷,怒不可遏,欲與陸劍心同歸於盡。陸劍心一時慌亂,竟被李聖梧所乘,身上中劍。陸劍心負傷而逃,然其心有不甘,如蛇之伺機。

歸而居處,陸劍心暗中散佈謠言,言李聖梧為秘籍陷害同門,重傷東方漸。謠言於江湖迅速蔓延,不明真相之江湖人信以為真,皆來找李聖梧問罪。李聖梧有口難辯,又須照料重傷之東方漸與受驚家人,狼狽不堪。後東方漸傷愈,又為情所困,恐己情太深傷及李聖梧一家,遂藉故離去,其心中苦楚,如鯁在喉。

是夜,夜幕如玄色綢緞,沉甸甸覆於古老城鎮,似欲將其碾碎。狂風怒號,如萬馬奔騰,穿梭街巷,門窗哐當作響,恰似死神之音。街邊樹木於狂風中劇烈搖曳,枯枝嘎吱作響,宛如痛苦之**。街衢冷清,唯數盞殘燈,昏黃之光於風中明滅不定,似風中殘燭,將被黑暗吞噬。

值此陰森恐怖之夜,陸劍心,心狠手辣、野心吞天之人,目露貪婪與瘋狂之光,覬覦李家神醫秘籍與財富久矣。其以奸謀,聚一夥為非作歹、利慾薰心之徒。此等之人,目露兇光,為陸劍心蠱惑,內心盡被貪慾填滿,宛如惡鬼。彼等蒙面,手持寒光利刃,借夜色掩護,向李家府邸潛行。其腳步聲為狂風與周遭嘈雜之聲所掩,眾人皆幻想財寶入手之景。沿途,道路兩旁草叢中蟲豸驚惶奔竄,似已嗅得濃濃殺意。

李家於城鎮中聲望頗高,彼時寧靜祥和,渾然不知大禍將至。府邸周遭花園之中,花朵於夜風中輕舞,芬芳幽微。池塘之水在月色下粼粼生輝,時有魚兒躍出水面,圈圈漣漪泛起。府門兩側石獅子威風凜凜,仿若忠誠衛士,然此般寧靜,即將破碎。

當惡徒如潮水般湧入李家,血腥殺戮頓起。李聖梧自夢中驚醒,心猛地一縮,不祥之感湧上心頭。見眼前殺手如鬼魅,憤怒與恐懼交織於心。“此等畜生!”其於心中怒吼,遂抄起床邊長劍,誓護家人。餘秋雪亦驚醒,眼中驚慌一閃而過,旋即被堅定取代,心忖:“無論如何,勿使家人受傷害。”

慘叫聲如利箭穿破夜空,迴盪於城鎮上空,聞者毛骨悚然。昔日溫馨之家,瞬成人間煉獄。鮮血於月光下閃爍詭異之光,濺於牆壁、地面、花草之上。陸劍心若自黑暗深淵而出之惡魔,手中之劍揮舞,每動皆帶血霧。其眼中唯餘瘋狂與對權財之慾,毫無憐憫,口中唸唸有詞:“李家之一切皆為吾有,擋者死!”其手下如惡狼撲食,見人便殺,毫不留情,唯念搶奪財物。屋內桌椅翻倒,瓷器碎地,精美屏風亦被砍碎,珍貴字畫於刀光劍影中遭毀。

與此同時,大火自府邸各處燃起,火勢迅速蔓延,火舌似惡魔之觸手,吞噬一切可燃之物。熊熊烈火愈燃愈旺,火光沖天,照夜如晝。火焰噼啪之聲與慘叫聲交織,仿若死亡交響曲。李家樓閣於烈火中漸被吞噬,木質結構在高溫下爆裂聲不斷,瓦片紛落,塵土飛揚。滾滾濃煙蔽天,明月亦為之失色。

李聖梧見此慘狀,悲痛填膺,“吾李家何罪之有?”其滿心悲憤,然為護家人與家族尊嚴,拼死抵抗。每揮一劍,皆於心中吶喊:“吾必護家人,不容彼等得逞!”

餘秋雪雙劍揮舞,身姿矯健,如血海中盛開之刺玫,雖懼猶勇,心中念道:“吾尚存一息,必護吾兒。”然敵眾如潮,源源不斷,二人漸體力不支,傷口漸多,衣衫盡染鮮血。

於生命垂危之際,李聖梧視襁褓中李玉龍,眼中滿是不捨與決絕。心忖:“吾兒,汝必活,為李家報仇,李家不可絕。”遂竭盡餘力,抱兒奔往家族密道。密道陰暗潮溼,陳舊之氣瀰漫,壁上水珠偶落,滴答之聲於緊張氛圍中格外清晰。其小心翼翼置兒於隱蔽角落,含淚輕語:“吾兒,必活,為李家報仇。”言罷,毅然轉身,復投入戰鬥,為兒爭逃生之機。

李玉鳳於混亂中與家人失散,於黑暗中狂奔,呼親之名,心中恐懼與無助交加,“爹孃,汝等何在?”然回應者,唯無盡火焰與敵人咆哮。周遭房屋燃燒坍塌,熱浪襲人,幾令其窒息。其身影沒於夜色,不知所蹤,生死未卜,恰似狂風中飄蕩之落葉,命運為黑暗籠罩。是夜,李家之難如噩夢,深鐫於城鎮記憶,成眾人心中永難磨滅之傷痛。

陸劍心以為斬草除根,不知密道之事。數日後,東方漸難抑對餘秋雪之思念,悄然歸來,欲偷望一眼餘秋雪,而後遁入空門。至李家,唯見殘垣斷壁、煙燻之跡,一片悽慘之象。多方探尋,聞一處有嬰孩微弱啼聲,循聲而去,於密道見李玉龍。此子竟靠父母所備乾糧與水存活數日,真乃天不絕李家之後。東方漸憐其身世,攜回撫養,授其武功與為人之理。未幾,東方漸知李聖梧乃陸劍心所害,本欲報仇,終因同門情誼而不忍下手,其內心之掙扎,可見一斑。”

蘇峻和白陸青聞李聖梧一家滅門慘案,知李聖梧和餘秋雪乃朱雀親生父母。白陸青心忖:“難怪朱雀姐姐美若天仙,其母餘秋雪竟是二十年前江湖第一美人,原是如此。不知朱雀姐姐彼時何以逃過慘案,年僅六七歲,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想到此處,便打斷賽諸葛之言,問道:“賽諸葛前輩,汝可知後來李玉鳳如何?”

賽諸葛又舉小酒壺,輕抿一口嚥下,面露滿足之色,續道:“李玉鳳者,福大命大。彼時,家中突遭橫禍,有一忠僕,護主心切,將其藏於柴房暗格之中。僕以己身,引開追殺之人,為玉鳳掙得生機。慘案過後,玉鳳自暗格而出,目之所及,皆親族之血、橫陳之屍,慘狀如魘,深烙於心,如萬箭穿心。自此,孤身一人,漂泊於世,如孤舟行於茫茫滄海。流亡之時,玉鳳備嘗艱辛。曾為一食,遭惡犬追逐,狼狽不堪;寒冬臘月,衣衫單薄,瑟瑟發抖,苦不堪言,其苦難之深,令人痛心。然其心中復仇之火,愈燃愈烈,如燎原之勢不可擋。

偶有機緣,遇一隱居山林之武林高手。高手憐其孤苦,又察其眼中堅韌與仇恨,遂收為門下。自此,玉鳳隨高手勤習武藝,無論烈日炎炎,似火烤大地,抑或暴雨傾盆,如天河倒灌,未敢有絲毫懈怠。玉鳳生於醫學世家,天賦異稟,逃脫後隱姓埋名,流落江湖之際,亦不忘研習醫術,常以之救助百姓,其善心未泯。及笄之年,玉鳳出落得亭亭玉立,然其神情冰冷,決絕之意現於雙眸,旁人望之,不敢近前,仿若冰山之雪女。後玉鳳重出江湖,矢志追查當年慘案之真相。每有線索,每見可疑之人,必窮追不捨,如獵豹逐鹿。終知家人之死,乃仇家蓄意縱火。於是,玉鳳苦心鑽研毒藥之術,日夜不輟。十年之前,創朱雀門。門中弟子用毒之法詭異莫測,令人防不勝防。而玉鳳亦如朱雀之神秘,常易容、面帶面具,令人敬畏,江湖人多不知其真面目,只知其名朱雀,而不知其本名玉鳳矣。”

蘇峻見白陸青聽得入神,尤其是聞得玉鳳身世悽慘,陸青眼眶含淚,忙輕拍其肩,慰道:“莫憂,朱雀如今安好。有時,苦難能激人鬥志,成就非凡人生。”

白陸青哽咽道:“吾只知朱雀姐姐美若天仙,未料其幼年遭遇竟如此悽慘!”言罷,狠狠瞪蘇峻一眼,道:“汝乃蘇府長公子,自幼生於富貴,長於溫室,焉知生存之艱辛?”

蘇峻聞言,搖頭苦笑,其亦為幼時朱雀之境遇痛心,然知朱雀自立自強,如今武功已至江湖一流高手之境,且醫毒雙精,儼然一代宗師,亦為其與林風欣慰。

白子軒聽得入神,此時亦忍不住問道:“賽諸葛前輩,此李玉鳳(朱雀)雖命苦,然實乃奇女子、江湖女傑。不知其後,其為父母報仇與否?”

賽諸葛輕撫山羊鬍須,自得道:“老朽亦敬服朱雀。且先不說朱雀,先說陸劍心。”

“陸劍心,此人偽善至極,其師承‘南山劍叟’車離子,名師出高徒,武功高強,且口蜜腹劍,能言善辯,善於交際,如鬼魅般蠱惑人心。又借其師‘南山劍叟’車離子武林正義前輩之名,其師亡故後,速立門派‘劍心門’。表面上,劍心門弟子以劍為心,秉持正義,劍法剛正不阿,追求劍道極致之境,以守護天下蒼生為使命,路見不平則拔劍相助,實則行罪惡之事,如披著羊皮之狼。然一則其與武林同道相交甚廣,常做錦上添花之舉,二則與官府交往亦密,竟被江湖推崇為一方宗主級人物,實乃江湖之禍。

十年前那場武林大會,劍心門門主陸劍心主持,場面盛大,江湖豪傑齊聚。朱雀門遣人混入其中,陸劍心與朱雀狹路相逢。陸劍心雖不識眼前女扮男裝之朱雀,然見其眼中怒火,心中湧起不祥之感,如臨深淵。朱雀眼中滿是仇恨,拔出藥鋤指向陸劍心,大聲質問當年真相。陸劍心卻欲狡辯,然證據確鑿,在場江湖人士亦漸明,當年冤枉了李聖梧。

一場大戰一觸即發,朱雀施展出渾身解數,招招凌厲,似有排山倒海之勢。其身形如電,藥鋤揮動間,帶起陣陣寒風,所到之處,似有冰霜凝結。陸劍心雖老奸巨猾,但面對憤怒之朱雀,何況朱雀門事先已在現場暗中散佈幽夢無痕散之無色無味毒藥,中毒者漸覺力不從心,六個時辰內全身無力,如泥偶般癱倒。陸劍心雖功力深厚,終難抗幽夢無痕散之影響,行動漸緩,破綻百出。最終,朱雀以一招‘聖梧之怒’擊向陸劍心,此招蘊含著無盡的仇恨與力量,似要將陸劍心徹底毀滅,為父母和家族報了仇。

朱雀報仇之後,朱雀門眾人趁亂而動。其門中弟子四散開來,如鬼魅般穿梭於各派之間,目標直指各派秘籍寶物。他們手法嫻熟,或暗中竊取,或威逼利誘,一時間,武林大會現場陷入一片混亂。有的門派弟子中毒無力抵抗,只能眼睜睜看著秘籍被奪;有的雖奮力抵抗,但朱雀門弟子用毒之法詭異,防不勝防。只見朱雀門弟子手中毒粉揮灑,化作縷縷青煙,吸入者瞬間頭暈目眩。在一片混亂中,朱雀門收穫頗豐,奪得各派秘籍寶物無數。

此舉卻引得各方勢力討伐。各方勢力集結,氣勢洶洶地朝朱雀門而去。朱雀門早有準備,設下重重陷阱毒陣抵抗。其毒陣千變萬化,有的毒陣看似平靜,實則暗藏玄機,一旦踏入,便會觸發機關,毒箭如雨般射出,箭上淬有奇毒,見血封喉;有的毒陣瀰漫著五彩煙霧,看似美麗,實則劇毒無比,吸入者會全身潰爛而死。各方勢力雖人多勢眾,但面對朱雀門的毒陣陷阱,未佔得便宜,反而損失慘重。許多江湖人士在毒陣中迷失方向,或被毒箭所傷,或被毒氣所侵,慘叫連連。從此,朱雀門之名在江湖上流傳開來,令人聞風喪膽。”

白陸青聽得津津有味,然心繫朱雀之弟李玉龍,急問道:“賽諸葛前輩,那朱雀之弟李玉龍被東方漸帶走,後來如何又被玄陰教主東方宏收養?其中有何變故?”

賽諸葛看看日已過午,腹中飢餓,揚揚手中空酒壺,不禁打個哈欠,伸伸懶腰嘆道:“問得好!東方漸與東方宏實乃孿生兄弟,故事頗多。然今日此半斤‘逸仙瓊露’已盡,老朽倦矣。”

白子軒聞此,忙令親兵喚出悅香小酒館掌櫃邱泉來,道:“邱掌櫃,吾遣人帶你回南洋縣悅香小酒館取十斤‘逸仙瓊露’,今晚申時前加急送至此處,可否?”

邱泉來應道:“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