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里驚訝地看著那塊藍綠色的寶石:“這是……?”
正要提醒凱瑟琳該離開的加西亞衝了過來:“不行,凱瑟琳,謐葉水晶對你來說意義重大,你不能將它送給一個不相干的人!”
他顧不上這樣的自己是否顯得禮貌,焦急地勸說道。
“不。”凱瑟琳堅定地搖了搖頭,“如果我對別人因為我而遭受的惡意視而不見,那謐葉水晶也就不會發揮它的真正作用。”
她誠摯地看著巴里:“克勞德先生,請您帶上它吧!將它當作一個小小的護身符就好。”
巴里猶豫地看著他們:“這塊石頭對你們來說很重要嗎?”
“我想,應該讓它出現在應該出現的地方,而我現在已經不需要它了。”凱瑟琳垂眸看向謐葉水晶。
在寶石的內部,藍綠色光華緩慢流轉,彷彿在奏唱一曲溫柔的輓歌。不知道為什么,當凱瑟琳拿出這塊石頭的那一刻,巴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寧靜。
他接過了謐葉水晶:“我願意收下它,凱瑟琳小姐。你們現在是要走了嗎?”
“是的。”凱瑟琳微笑著說,“很感謝您以及詹妮爾夫人為我做的一切。再會,巴里舅舅。”
池塘邊,加西亞踩亂的淤泥還沒有恢復原樣,水面下偶爾看得見幾株魚苗。加西亞忍耐了一下,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克勞德先生,您似乎對我們的出場方式並沒有感到很是驚訝,您曾經接觸過魔法嗎?”
“您要知道,在我們這種窮鄉僻壤,什么都有可能發生。”巴里將謐葉水晶放進胸前的口袋,“小時候,我與詹妮爾聽過的魔法故事比你們預想的還要多,如今它只不過是真實地出現在了我的面前,相信它並不是一件難事。”
加西亞沉默下來,沒再說話。巴里溫和地看向凱瑟琳:“凱瑟琳小姐,我能知道您的姓氏嗎?”他知道,哪怕格林維爾家族重新接納凱瑟琳,她恐怕也不願意再回去,他真正詢問的是凱瑟琳親生母親的姓氏。
凱瑟琳朝他揮了揮手,連日來的消沉一掃而空:“我還並不知道我的姓氏是什么。”她展顏一笑,“或許有一天我會知道的。”
眼看那個暗紅色的法陣再一次開始閃爍,加西亞連忙將凱瑟琳拉到了施法範圍中。一陣白光閃過,兩人消失在原地,花園中又只剩下巴里一人,只有被風帶起的草屑昭示著剛剛的一切並不是幻覺。
真好啊,她比傑瑞洛更像是詹妮爾的孩子。巴里撫摸著那塊寶石,輕聲說道:“再會。”
……
愛德華熱情地將路邊買來的食物分給大家:“快嚐嚐,這家炸物店在JUS上火爆極了,我排了好久的隊才買到的。”
凱瑟琳在椅子上坐下,好奇地看著那些奇形怪狀的小食物。她用牙籤插起一個五角星形狀的肉排:“這是什么?”
“雞排吧,或者是別的什么,我也不清楚。”愛德華撓了撓頭,“但是味道可好了,我等了足足半個小時!店裡店外都坐滿了客人,要不是有個和藹的大叔願意跟我一起拼單,我估計連上飛船的時間都趕不上!”
蓋烏斯的聲音從駕駛室傳來:“你再來晚一點,我是堅決不會等你的!”他對愛德華的恣意有些不滿。
愛德華連聲道歉。阿戈斯蒂諾像個怨靈一樣地看著奎爾:“他去買食物了,你在幹什么?”
奎爾有點不敢跟阿戈斯蒂諾對視。愛德華順口回答:“他在旁邊的冷飲店打電動呢。”
阿戈斯蒂諾憤怒地控訴:“我就知道!想打電動為什么不能在飛船上打?非要留我在這裡無聊地等著你們所有人!”
奎爾小聲地說:“就算換我待在這裡,你也會留下我一個人的……”
阿戈斯蒂諾氣得笑了一下,但他突然發現自己沒辦法反駁,於是只好強裝沒聽到似的跟大家一起分享食物:“嗯,味道真不錯。”
“要是父親在就好了,他最喜歡這些東西了。”愛德華有些傷感地說。
凱瑟琳感受著在口腔中爆開的肉香:“我們的下一站就是塞勒姆了吧,它在哪?”
“不急。”加西亞說道,“從海拉曼星起飛之後,飛船還要排隊進入躍遷座標,在得到正式的航行許可之前還有幾乎一夜的時間,我想在今天晚上沙利葉會指引我們塞勒姆的方位的。”
“塞勒姆不就是一個地方嗎?”凱瑟琳一頭霧水,“你們已經出入過那裡很多次了,還不知道它的具體地點嗎?”
阿戈斯蒂諾的嘴裡塞滿了食物,他口齒不清地解釋道:“它是一個地方,但它不是一個真實存在的地方,我想想啊,你可以這么理解……”
他思考了一下該怎么讓凱瑟琳聽懂:“像我們剛剛離開的洛米達市,那是一個在物質世界中真實存在的地理座標,它的一切都是在現實中構建的。而塞勒姆不一樣,它是一個目前無法用科技解釋的精神家園。當意識的力量強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在腦海中構建的一切都可以成為真實。”
“在古書《聖經》中有這樣的記載:‘上帝說要有光,於是就有了光。’這你應該聽說過吧?這句話放在塞勒姆身上同樣適用。‘沙利葉說要有塞勒姆,於是就有了塞勒姆。’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凱瑟琳感到非常震驚,精神的力量竟然可以強大到這種程度嗎?愛德華對他們所說的一切有些許茫然:“那我也是要去塞勒姆嗎?”
“你當然沒辦法進去。”奎爾擦了擦嘴角,“但你可以在溫思廷鎮落腳,我想凱瑟琳小姐應該會舉薦你的吧。”
凱瑟琳簡單地跟愛德華解釋了一下溫思廷鎮的由來,安撫似的說道:“別擔心,你就暫時在那裡生活吧。鎮上的一切都有保障,你不會有危險的。”
“那我還能自由出入這個城鎮嗎?”愛德華這才有些害怕,自己面臨的可是一個神秘的宗教群體,他們不會像遠古的那些殘暴團體一樣限制個人的人身自由吧?
“恐怕不太行。”阿戈斯蒂諾慢悠悠地說,“要知道,塞勒姆中有著非常嚴苛的規約,由它而衍生出的溫思廷鎮也是如此。但是,除了這一點之外,溫思廷鎮的其他方面都非常完美,你到了那裡之後就明白了。”
“並且,你必須自食其力。”奎爾看了看愛德華,他雙手白淨而纖長,顯然曾經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你可能不得不找點活幹了,愛德華,這是溫思廷的規矩,每個人都得遵守。”
凱瑟琳看向加西亞,她很想問問加西亞塞勒姆中是否也是這樣,但旋即她想起了什么似的,眉頭緊鎖。
加西亞也並沒有注意到凱瑟琳的目光,看著悶悶不樂的愛德華,他連忙安慰道:“沒關係的,你一定能在溫思廷鎮中找到工作。負責溫思廷鎮管理工作的是託恩·萊剋星頓長老,他同時也是教廷的成員。如果你遇到了實在無法解決的苦難,去找他就可以,他會幫助你的。”
愛德華突然問道:“你會來看我嗎?”這句話是對凱瑟琳說的,在他心裡,凱瑟琳才是真正跟他同一戰線的那個人,其他人都只不過是泛泛之交罷了。
愛德華能夠暫時放棄自己擁有的一切,跟她一起奔赴前途未卜的他鄉,凱瑟琳知道,他的心裡一定懷揣著不少茫然和恐懼,但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呢?凱瑟琳直視著愛德華的雙眼:“我一定會來看你的。我們是朋友,愛德華,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一點。”
愛德華點點頭,眼裡浮起笑意。凱瑟琳不死心地問加西亞:“有什么能從塞勒姆傳信到溫思廷的方法嗎?”
“這……”加西亞跟阿戈斯蒂諾對視了一眼,“我不清楚,從來沒有人開過這樣的先例。”
“沒有人擔心獨自在溫思廷生活的家人嗎?”凱瑟琳驚訝地問道,“我知道,塞勒姆的隱蔽性很強,但這似乎不太符合人之常情。”
奎爾站起身,到廚房接了一杯水:“我能懂您的意思,凱瑟琳小姐。但是,確實從來沒有人試圖從塞勒姆往外傳信。”
在經歷了那場奇怪的夢魘之後,奎爾感覺在塞勒姆中經歷的一切都顯得有點怪異:“就連我也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這是為什么呢?”
阿戈斯蒂諾不在意地說道:“成為巫師之後,一些觀念有所改變是正常的吧。”他收拾著圓桌上的殘局,“喂,你們別坐著不動啊,把吃完的垃圾都扔到這個袋子裡,不然蓋烏斯又該嘮叨了。”
蓋烏斯很是寶貝這艘偷來的飛船,他最大的愛好就是坐在駕駛室中抽著雪茄,滿意地從主監控中注視著飛船上的一切。雖然他本人不是很講究衛生,但他決不允許有其他人在飛船上破壞衛生環境。上一次奎爾吃完水果之後沒洗手就被他好一通數落。
凱瑟琳心不在焉地幫忙擦拭著桌子,塞勒姆中的眾人似乎都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梅蘭妮夫人給人的感覺就是如此,雖然她一直在盡心盡力地幫助自己,但她好像一直拒絕跟自己有進一步的接觸。
這一切是為什么呢?凱瑟琳看向白茫茫的天際。
馬上就能得到答案了,她在心中為自己打氣。
……
“我能為您做點什么呢?”一道溫柔的女聲傳來。
另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響起:“不,卡羅爾,我只是想看看她……”
“她?”女人似乎有點訝異,“是那個新送來的傷員嗎?”
凱瑟琳感覺那道聲音越來越近,有人掀起了圍在自己身邊的簾子:“她在這裡呢。真可憐,她傷得很重,那些貴族真是沒有人性……”
老人沒有搭話,他走到了凱瑟琳的床前。一股冰涼的呼吸打在了凱瑟琳的臉上,她有理由懷疑這個站在她面前緊貼著她的人似乎就是一具屍體。
凱瑟琳費力地睜開了雙眼。讓人意外的是,這個發出蒼老聲音的男人竟然有一副非常年輕的面孔。他淡灰色的頭髮綁在腦後,整張臉帶著一種近乎鋒利的英俊。他似乎沒想到凱瑟琳會突然醒來,怔愣之下皺著眉頭站直了身體:“還記得你的名字嗎?”
凱瑟琳不受控制地回應道:“記……記得,瑟西·金斯……”
“好了。”不知道那句話刺痛了男人的神經,他冷淡地打斷了她,“好好休息吧,我會派霍爾登長老來為你醫治的。”
那個名叫卡羅爾的醫生更加驚訝:“這……”
男人的眉宇爬上一絲躁意:“別讓任何人知道我來過。”
說著,他走了出去。卡羅爾對他的冷淡習以為常,她坐到凱瑟琳,不,不如說是瑟西的床前:“可憐的金斯皮蘭小姐,您傷得實在是太嚴重了。但是不用擔心,有威塞克斯·霍爾登長老為您醫治的話,您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後面的話凱瑟琳就不太聽得清了,她的腦海中斷斷續續地回憶起一些碎片。
她從一個圍有半人高柵欄的馬場中跳了出來,奮力地在滿是沙塵的小道上奔跑。在她耳邊隱隱傳來男人的怒罵聲,她早已疲憊不堪的身軀迸發出更加持久的力量,她幾乎就要逃出那些紈絝貴族的射程。
但她最終還是沒有做到,一根黑色的馬鞭將她抽倒在地。馬鞭的主人十分用力,她的手臂和背上很快浮現出道道血痕。瑟西痛苦地哀嚎著,但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還是一把抓住了馬鞭,另一頭坐在馬背上的人幾乎被她拽得趔趄了一下。
“還真是令人驚歎。”在刺眼的陽光下,她看見了那個戴著寬沿禮帽的男人。他穿著考究的灰色花暱格外套,胸前的口袋裡彆著一塊帶金錶鏈的銀懷錶。
他用看獵物的目光看著瑟西,戲謔般地說道:“只是,你跑得了,你的那些兄弟姐妹們跑得了嗎?我給你三秒的考慮時間,如果你還不鬆手,我就讓喬治好好地教訓一下他們。”
聞言,瑟西的全身震了一下。她死死咬著牙,慢慢鬆開了緊拽著馬鞭的手。男人滿意地笑了,他意態閒適地抬起左手,朝天空放了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