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邪恶女巫闯进我的人生》 山雪自清清

凱瑟琳也跟在幾人身後走出了房間。維克托的房屋像一個小型的四合院,凱瑟琳正對著的地方就是院落與正門。

她看到一個身穿白色裙子的小女孩站在高高的籬笆旁邊,蹦蹦跳跳地伸手接過一塊蛋糕。那蛋糕被裝在一個打著蝴蝶結的透明禮盒中,與拉斯波爾村莊的一切都顯得格格不入。

而遞給女孩蛋糕的是一個氣質陰鬱的中年男人。他留著及肩的長髮,顯得落拓不羈。

維克托快步走向帕蒂,將她從籬笆旁抱走:“我警告你,柯伯萊,離帕蒂與蕾雅遠一點!”

柯伯萊·坎貝爾無所謂地笑笑:“放輕鬆,維克托,我只不過是給可愛的小帕蒂送了一塊蛋糕,怎么就讓你急成這個樣子呢?”

帕蒂還緊緊地抱著那盒蛋糕,維克托嘗試著從她懷裡將蛋糕拿走:“帕蒂,乖,爸爸不是跟你說過,不可以隨便要陌生人的東西嗎?”

帕蒂使勁搖頭:“這是送給蕾雅的,要給蕾雅!”

聽到姐姐在喊自己的名字,蕾雅也從房間裡跑了出來,兩個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小女孩靠在一起,共同守護著那盒在拉斯波爾村莊不常見到的精緻點心。

維克托有些不知所措,柯伯萊見狀,哈哈大笑起來:“不會吧,維克托,你的寶貝女兒們竟然連一塊普通的蛋糕都很難吃上嗎?”

他單隻手撐住籬笆,絲毫不在意院內幾人的灼灼怒火。

維克托惱怒不已:“夠了,閉嘴!誰知道你們往裡面放了什么東西!”

說罷,他不顧女兒們的哀求,將蛋糕奪了過來,狠狠摔向地面,精緻的蛋糕瞬間變成一灘汙濁的白泥。

帕蒂與蕾雅放聲大哭起來,聲音驚動了周邊的鳥雀。

柯伯萊玩味地笑著:“行行行,你的女兒,你要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

說完,他看向一言不發的凱瑟琳:“這位是……貝芙妮·格雷格小姐對吧?抱歉,你們的談話聲實在太大了,我不是有意偷聽的。”

在凱瑟琳踏進村子的那一刻,她就被人盯上了。

最先發現她的是一個威利的小男孩,他住在離工會辦公樓不遠的茅屋中,一邊擇菜,一邊興奮地告訴自己的父親,村子裡來了個非常漂亮的姐姐。

男孩的父親蔡斯是魔神的忠實信徒,他轉頭就將這件事告訴了正在家中喝酒猜拳的米爾德賽克斯幾人。

對於突然闖入村莊的陌生少女,米爾德賽克斯心存疑竇,他比誰都清楚村莊的真實面目,怎么會有人無緣無故地來到這種地方呢?

他囑託柯伯萊探探凱瑟琳的底細,自己則動身前往沼澤深處,面見魔神。魔神知曉有關過去未來的一切,祂一定能告訴自己該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少女懷抱怎樣的態度。

等柯伯萊再次探尋到凱瑟琳的蹤跡時,她已經跟隨格蘭特兩人進入了維克托的大門。

柯伯萊深知,格蘭特等人對他深惡痛絕,貿然闖進去的話,自己討不到一丁點的好處。

看到在院中玩耍的姐妹倆,柯伯萊讓威利從自己的家中取來了蛋糕。魔神為他們賜下了很多難得一見的新奇事物,從中找到一個哄騙小女孩的東西並不困難。

他承諾會將蛋糕送給姐妹倆,但他需要知道屋內的談話內容。蕾雅走進屋中之後,房門大開,柯伯萊得以聽到了最關鍵的幾句。

又是那個派克羅夫特商店,柯伯萊幾乎都要佩服老闆的耐心。對這么一個頑固守舊的村莊,至於這么死纏爛打嗎?他不信派克羅夫特找不到更好的貨源。

魔神對拉斯波爾村莊與外界的聯繫感到非常不滿,在祂的統治之下,村民們必定可以過上安詳的生活。但以格蘭特為首的幾人卻罔顧祂的威嚴,不停地向外界求救,這極大地觸怒了祂。

再過幾天,格蘭特等人就要倒大黴了。這時候又摻和進來一個凱瑟琳,怎么能不讓米爾德賽克斯感到頭痛?

於是他匆匆地趕往沼澤,拉斯波爾村莊的信徒之中,只有他有資格與魔神對話。

柯伯萊已經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他嬉皮笑臉地說道:“我奉勸你一句,格雷格小姐,這不是你該管的事,還是儘早離開這裡為好。”

他晃了晃手指,凱瑟琳注意到他右手的小指上戴著一個鮮紅的寶石戒指:“你也不想莫名其妙地感染吉薩瘟疫吧?可不要淨做一些想不開的事啊。”

凱瑟琳一點都沒有被他嚇到,她正要開口,格蘭特已經擋在了她的面前:“格雷格小姐的任何行為都與你們無關,柯伯萊。”

他譏笑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曾經非常狂熱地想將麵包與蜂蜜賣給派克羅夫特先生,好償還你的賭債。現在你卻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打量別人不知道你那點見不得人的過去嗎?”

聞言,柯伯萊臉色一沉。他也是土生土長的拉斯波爾村民,在二十幾歲時,他與朋友一起到希斯市打工,卻在那裡沾染了賭博的惡習,被債主們打斷了一條腿,在朋友的幫助下奄奄一息地回到了村莊。

他的祖上曾有過富裕的家資,坎貝爾夫人也對他很是縱容。在還清了最初的賭債之後,坎貝爾夫人以為他已經改過自新,就勸他待在家裡幹幹農活,不要再做那些一夜暴富的荒唐白日夢了。

但賭癮豈是輕易能戒的?沒在家裡老實幾天,柯伯萊就再次偷偷重返賭場。多次下來,祖上的積蓄被他敗得一乾二淨,坎貝爾夫人也在心力交瘁中撒手人寰,至此,就更沒人能約束得了柯伯萊了。

自從魔神出現以後,他更是整日跟在米爾德賽克斯身邊,做盡人憎狗嫌的混賬之事。但是,由於米爾德賽克斯的號召力越來越大,曾經被人看不起的地痞流氓柯伯萊·坎貝爾,在今天也搖身一變,成為信徒中說一不二的話事人之一了。

猛地被格蘭特揭了老底,柯伯萊本想高聲怒罵,但他彷彿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轉,嘴角勾起詭異的微笑:“哎呀呀,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我們最親愛的駐村執行官,格蘭特·赫伯龍先生呀。”

“您的傷還好吧?”他不懷好意地問道,“真是讓人感到悲哀啊,拼命想要幫助的村民,最後卻對自己橫刀相向,連我都為這種事情掉了好幾滴眼淚呢。”

他知道格蘭特對阿瑟的死耿耿於懷:“要我說,格蘭特,阿瑟是因為你才死的。如果不是你把巴德關在房間中,他又怎么會心懷怨恨,想要報復阿瑟這個你最喜歡的年輕小夥子呢?”

格蘭特猝然握緊雙拳,呼吸急促。

柯伯萊繼續說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所做的一切被慢慢毀掉,這種滋味很不好受吧?可是,格蘭特,這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你自己。如果你接受了魔神的示好,又怎么會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呢?”

在米爾德賽克斯溜進巴德房間的前一天,他曾來找過格蘭特,想要讓格蘭特跟自己一起到沼澤中面見魔神。

但格蘭特怎么會相信他的無稽之談?他以為米爾德賽克斯又在搞一些譁眾取寵的橋段,所以他只是隨意地敷衍了幾句,然後就繼續拉斯波爾村莊稅務數據的比對工作。

米爾德賽克斯為此懷恨在心,在得到魔神的授意之後,他攛掇傑瑪刺傷了格蘭特。

與此同時,越來越多的村民們也對魔神深信不疑。在格蘭特臥床休息的那幾天裡,傑克已經無力招架,村莊現在已經差不多落入米爾德賽克斯的掌控之中了。

格蘭特雙眼赤紅,他想要衝出院門,狠狠地將柯伯萊打倒在地。但這時,一隻纖細的手牽住了他的衣袖,凱瑟琳說話了。

“赫伯龍先生做的任何事都出自善意的本心,至少,他曾經為了自己的夢想拼盡全力。”

凱瑟琳依舊在微笑:“可是你呢,柯伯萊先生?你只不過是仗著不知從哪裡跑出來的‘魔神’在胡作非為罷了。赫伯龍先生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基層幹部,而你卻是一個形同傀儡的跳樑小醜。”

“你有什么資格嘲笑別人呢?”凱瑟琳走到柯伯萊跟前,與他隔著籬笆,遙遙相望。

傑克也沉聲開口:“坎貝爾,別忘了,你母親去世時,你曾經痛哭流涕地發過誓,承諾自己一定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可是你究竟都幹了些什么呢?”

作為極富名望的鄉紳家族的掌事者,坎貝爾夫人彌留之際,許多人都圍在她的身邊。而那時,柯伯萊也確實跪在母親的床前,許下能讓母親安心閉眼的美好諾言。

柯伯萊的臉漲得通紅,他知道,若是母親看到他現在的樣子,恐怕依舊大失所望。

“你們……!”眼見維克托也眼神不善地盯著他,柯伯萊自知不佔上風,只能撂下幾句狠話,倉皇逃離,“你們竟然敢說出這些話,魔神是不會放過你們的!祂決不允許你們私自疏通道路!”

話音未落,柯伯萊的身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格蘭特與維克托都是身強力壯的青年人,要是他們控制不住,衝出院門把柯伯萊按倒,那柯伯萊必然要被揍得鼻青臉腫。

等著吧,等到徹底看不到凱瑟琳幾人時,柯伯萊才停了下來,他在心裡惡狠狠地想著,等我把你們的謀劃告訴米爾德賽克斯,魔神一定會為你們降下恐怖的懲罰!

柯伯萊走後,格蘭特挺直的脊背一下子垮了下來。手臂上的傷口依舊在劇烈地疼痛著,他忍不住撩起衣袖,不想讓血跡沾染潔白的襯衫。

看見那道猙獰的傷口,凱瑟琳小小地驚呼了一聲。她拉起格蘭特的手:“這就是傑瑪·拉姆齊刺傷的地方嗎?”

沒有人注意到拉姆齊三個字從凱瑟琳口中自然地說出。格蘭特點了點頭:“是的,村裡也沒什么像樣的抗生素,只能任由它發作下去了。”

凱瑟琳記得,傑瑪手中的刀刃上還塗滿了暗紅色的粉末,既然魔神與塞勒姆有關,想必那些粉末也不是什么常見的毒藥。

或許奧莉爾花能幫助格蘭特緩解傷勢……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就被凱瑟琳壓了下去,她本來就不被允許做出任何多餘的舉動。

凱瑟琳感到前所未有的不適,那是一種心靈上的不適,她彷彿回到了在帝高學習的日子,那時,她的鄰桌是一個名叫勞倫斯·沃特的少年,以克萊爾為首的幾人以欺辱他作為最高的樂趣。

而她只是坐在旁邊,戴上耳機,一個接一個地解開書本上的難題。她強行忽略那些嬉鬧聲,遇到實在無法忍受的時候,她會扭頭看向窗外空無一物的天空。

可是這樣做的話,自己會變得好受嗎?勞倫斯突然消失了,凱瑟琳也沒來得及找到答案。

格蘭特的臉與勞倫斯重合在了一起,凱瑟琳晃了晃神。

格蘭特有些疑惑:“怎么了,格雷格小姐?”

“沒什么。”凱瑟琳掩飾性地扭了一下臉,“我們還是儘快將道路疏通吧,到時候你也能去正規的醫院接受治療。”

格蘭特已經將這道傷口當成某種提醒,某種懲罰自己不自量力的提醒:“沒關係,就這樣吧。”

他看向從後屋走出來的維克托,他將兩姐妹送回了房間:“帕蒂和蕾雅沒事吧?”

“沒事。”維克托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她們只不過是想吃蛋糕了,我平時也總是沒什么時間……”

維克托養著好幾窩蜜蜂,還種了好幾畝地,實在是抽不出空陪伴女兒。有時,他會將女兒們託付給隔壁的肯揚特太太,但自從瘟疫橫行以來,他也實在不敢讓女兒們同外人接觸了。

“那就快點把路修好吧。”凱瑟琳匆匆拎起手提箱,“把公路疏通之後,按時交貨,你們也能得到剩餘的尾款,也就能到外面買些好吃的蛋糕了。”

維克托默然:“確實是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