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老人不滿地嘟了嘟嘴，“真是沒有品味。”

說話間，他又飄到梯子旁邊，凱瑟琳注意到，無論他飄往哪個方向，那些細細的白煙都將他與瓶口緊緊連接在一起。

“那么，自我介紹一下吧。”老人重新面向凱瑟琳，他的五官藏在雜亂的眉毛與鬍鬚中，讓人很難看清他的真實長相。

“我的名字是辛格利，是‘橋樑’的主人。”老人對著凱瑟琳行了一個滑稽的屈膝禮，“歡迎您，格林維爾小姐。”

“‘橋樑’？”凱瑟琳十分驚訝，“什么橋樑？”

辛格利高深莫測地笑了：“如你所見，這個書城，就是連接人類世界與塞勒姆的‘橋樑’。”

就在早上，弗朗西斯卡才警告過眾人，絕對不可以將魔法帶到人類世界。

凱瑟琳渾身一震：“不可能，這不符合《塞勒姆公約》。”

辛格利嘆了一口氣：“誠然，公約中的確有相關的規定，但‘橋樑’的建立，就是為了打破這個規定。”

“為什么要打破這個規定？”凱瑟琳冷靜地問，“沙利葉大可以廢除公約。”

“‘橋樑’不是由沙利葉搭建的，它是由第254代主教巴爾摩拉爾·塞勒姆搭建的。”辛格利單手一揮，一道巨大的卷軸出現在凱瑟琳眼前。

“巴爾摩拉爾生於星紀986年，那時，在人類世界中佔據多個星系的帝國都還未曾誕生，娜可汀宙面戰火不斷，屍橫遍野。”

卷軸上的圖畫不斷變化，凱瑟琳看到細小的人影倒下又站起，發出一陣陣絕望的哀嚎。

“巴爾摩拉爾為同胞們所經歷的一切感到悲痛，但礙於《塞勒姆公約》，他無法使用魔法幫助任何人。”辛格利的語氣也隨之變得低沉。

“但他實在不忍心眼睜睜地看著同胞受苦，所以，他與沙利葉達成了協定。他歷經九死一生，從費奧爾多沼澤中取來了惡龍的鮮血，用它澆灌沙利葉所提供的樹心，樹心逐漸長大，它的藤蔓緊緊纏繞在一起，最終成為了從塞勒姆直達人類世界的橋樑。”

“你應該知道，未經沙利葉召喚的人類是無法再次回到塞勒姆的。沒有沙利葉的指引，任何人都不可能找到塞勒姆的入口。而巴爾摩拉爾橋樑的存在打破了這一規定，任何通過這條橋樑的人，都能夠在人類世界與塞勒姆之間自由地往返。”

周邊的書櫥開始以凱瑟琳無法理解的形式旋轉，一陣眩暈過後，凱瑟琳看見了宏偉的大橋，橋樑彷彿是某棵通天巨樹的一部分，橋面上鋪滿了湮靈微塵。在橋樑的盡頭，凱瑟琳只看到眩目的明亮，別的什么都看不到。

“眾多巫師踏上了巴爾摩拉爾橋樑，為人類世界的和平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貢獻。聖漢諾威帝國以及聖奧爾本斯帝國，這娜可汀宙面兩大帝國的開國皇帝，都與塞勒姆有著頗深的淵源。”

原來是這樣嗎？凱瑟琳愣愣地問：“代價呢？”

巴爾摩拉爾主教，是什么樣的下場呢？違背塞勒姆公約的人，必須要付出代價。

辛格利微笑著：“巴爾摩拉爾主教將今生與來世都獻給了沙利葉，他的靈魂變成加固塞勒姆的養料。為了人類世界的穩定，他獻出了他自己，這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代價。”

辛格利輕描淡寫地說著，並不將這種事放在心上。凱瑟琳敬佩先賢的選擇，她沉默了幾秒：“那么，為什么說我是‘橋樑’的第一個顧客？”

辛格利撓著頭笑了笑：“說是顧客，其實有些不對。但在剛剛那種氛圍下，我只想起了這個詞語，嘿嘿嘿。”

凱瑟琳一陣無語，辛格利的關注點還真是與眾不同。

“巴爾摩拉爾死後，橋樑依舊存在。但是，在外部的世界趨於穩定之後，已經沒有什么巫師願意從橋樑前往人類世界，做一些利人不利己的事了。漸漸地，橋樑的存在變成了無人知曉的秘密，我想，我應該有大概兩百年的時間都未曾見到巫師了。”

辛格利的表情還是淡淡的，凱瑟琳猜測他應該也是一種神奇的魔法生物，沒有什么情緒感知的能力。

“為什么這么說？”凱瑟琳覺得很奇怪，“應該會有人想用魔法在人類世界做一些有益的事，哪怕這樣的人再少，也不可能一個都沒有。”

“這個嘛。”辛格利眨了眨眼，“你剛剛應該聽到我念叨‘鑰匙’了吧？”

對哦，鑰匙。凱瑟琳尋找著那個雲團：“約文湖精靈的雲團嗎？”

“原來那是維姬的東西。”辛格利挑了挑眉，“她竟然那么看好你，將這種東西都送給了你。可惜，雲團已經被我吞噬了，你再也找不到了。”

聽辛格利的語氣，雲團似乎另有用處。凱瑟琳有些緊張：“這不會對維姬造成什么不好的影響吧？”

辛格利有些意外：“你想得還挺長遠。”

隨即，他解釋道：“沒關係，那只是一些維姬的記憶。如果她還願意見你，這些東西對你來說並不是那么稀有。”

凱瑟琳鬆了一口氣。雖然跟維姬的接觸時間只有短短幾分鐘，但她莫名覺得維姬生活在難以言喻的痛苦之中。

但是，既然雲團已經消失，現在說什么都無濟於事。“那么，‘鑰匙’究竟是什么意思？”

“雖然巴爾摩拉爾橋樑逐漸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但在三十年前，有人找到了橋樑，試圖將災難帶往人類世界。”辛格利又恢復了漠然的表情。

“她的名字是斯黛拉·普羅德默，她差一點就毀了塞勒姆。在那之後，任何想要找到橋樑的人，都必須擁有來自黑沼澤之外的高級魔法生物心甘情願贈予的禮物，否則就無法進入橋樑的界點。”

又是斯黛拉，凱瑟琳皺起了眉。

她犯下的罪行竟然如此之大，這就讓阿戈斯蒂諾與奎爾的視而不見更加可疑。“沙利葉沒有派人追捕她嗎？”

竟然由著她在人類世界作威作福，無論從哪個角度，這件事都實在是太不符合常理了。

“這就不是我該關心的事了，格林維爾小姐。”辛格利聳了聳肩，“‘鑰匙’的設立已經讓很多想要進入橋樑的巫師望而卻步。那么，另一個不願進入塞勒姆的理由就順理成章地成立了。”

凱瑟琳隱約有些明白：“天堂。”

辛格利愣了一下：“用這個詞語來形容塞勒姆是一種錯誤，格林維爾小姐。”

“但是，”他想了想，笑道，“你的說法也不能說不準確。是的，對於很多人來說，塞勒姆就是一個天堂。在這裡，你沒有任何必須完成的任務，就算每天躺在床上休息，也能在月初得到足以維持生活的湮靈微塵，這樣來看，塞勒姆確實就是一個天堂。”

“所以越來越少的巫師會去尋找高級魔法生物的蹤跡，更別提得到它們贈送的禮物。”凱瑟琳肯定地說。

大多數高級魔法生物都聚集在費奧多爾沼澤附近，它們掌握許多魔法，脾性莫測，尋常巫師根本不會去招惹它們。

“的確是這樣。”辛格利捋了捋鬍鬚，“所以，雖然三十年前，斯黛拉曾經到過界點，但既然她已經被逐出塞勒姆，那么，你就是兩百年來第一個進入橋樑的巫師。”

周圍冒出了很多粉紅色的氣球：“噠噠噠，恭喜你哦，格林維爾小姐。”

辛格利孩子氣地笑了起來，他漂浮在半空，興奮地拍著手。

“好吧。”將掉落在頭髮上的綵帶拿開，凱瑟琳問道，“那么，我能做些什么呢？”

“你願意前往人類世界嗎？”辛格利驚訝地問，“我知道你的遭遇，格林維爾小姐，人類世界對你來說危險重重。待在塞勒姆中，你可以過上幸福的日子。而當你想要離開塞勒姆的那一天時，沙利葉會為你賜下祝福，在一段時間內，你會獲得前所未有的運氣，足以讓你找到維持一生的生計。”

我願意前往人類世界嗎？就這樣過完平靜的一生，這會是我最好的選擇嗎？

凱瑟琳閉上了眼睛，她想起那些未曾解開的謎題，想起自己還未回報的恩情，想起還沒清算的仇恨。

“我願意。”凱瑟琳冷漠中帶著堅定，“我要回到人類世界，還有許多事要做。”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辛格利喜滋滋地說，“現在，來看看你的任務吧。”

卷軸上出現了三四行發光的大字，凱瑟琳愕然地說：“原來這是有任務的啊。”

“當然，你不會以為沙利葉喜歡多管閒事吧？”辛格利樂呵呵地笑著，“你當然可以回到人類世界，用魔法去完成你想要完成的事。但前提是，你必須完成沙利葉為你佈置的任務。”

凱瑟琳看著卷軸，上面只有三個任務：“為拉斯波爾村莊的居民送去蜂蜜與麵包，在吉薩市廢棄的教堂中安裝一個指示牌，探究麥克斯韋醫院夜晚總是發出異響的真相……”

麥克斯韋醫院？總不會是那個麥克斯韋醫院吧？

辛格利沒有過多解釋：“好了，那么，你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前往拉斯波爾村莊，為村民們送去補給。”

卷軸上出現新的畫面，辛格利的聲音也隨之響起：“拉斯波爾村莊，位於艾里斯星沃德洛郡希斯市，是一個居民稀少、觀念封閉的小村莊。”

“那裡的村民們從希斯市訂購了大量的蜂蜜與麵包，只是近日來暴雨連綿，進入村莊的唯一道路被泥石流掩埋，你要做的就是將貨物完好無損地送給他們，無論你採用什么方法。”

這樣的任務也太過怪異了一點，凱瑟琳懷疑地問：“這是沙利葉為我安排的任務嗎？”

“當然。”辛格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只有沙利葉能制定界點的規則，這就是祂的原話。”

“如果進入界點的人不是我，是另一個巫師，這些任務都還是相同的吧？”

“應該是這樣沒錯。”辛格利沉吟了一下，“畢竟重要的是任務，而不是任務的執行人，沙利葉應該不會隨意更改任務的內容。”

“那么，在巴爾摩拉爾橋樑剛剛建立之初，那些先賢們也領取了相應的任務嗎？”凱瑟琳冷靜剖析著一切，“如果沙利葉的意志與他們想要完成的事有所衝突，他們會怎么選擇呢？”

“那個時候……”辛格利臉上的表情凝固了，“抱歉，過了太久，我也實在是記不清當時的的事了。”

凱瑟琳並不滿意這樣的答案：“辛格利前輩……”

“這就是你的任務。”辛格利面無表情，“想要在兩個世界中自由地往返，這就是你需要付出的代價。如果你不接受，那你將不被允許再次踏入界點。”

“好吧。”凱瑟琳勉強同意，她還需要在塞勒姆中學習抵抗斯黛拉母女的魔法。“我接受這些任務。”

辛格利恢復正常：“那么，你還有三天的準備時間。接下來，格林維爾小姐，我需要為你宣讀一些注意事項。”

他費力地將梯子搬到另一邊：“讓我找找，應該是放在這裡才對。”

他從書格中抽出一本破爛的小冊子：“就是這個。”

辛格利重新飄到凱瑟琳面前：“首先，格林維爾小姐，既然沙利葉賦予了你使用魔法的權利，那么你就要明白，你面對的不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而是某些不可名狀的超自然力量。”

這種看起來非常簡單的任務果然另藏玄機，凱瑟琳神情嚴肅，只有三天的準備時間，不知道自己能否應對。

或許是看出了凱瑟琳的擔心，辛格利安慰道：“當然，第一個任務不會太過困難的，如果你實在是撐不下去，沙利葉隨時都可以通過印記將你帶回塞勒姆。”

凱瑟琳還是沒有放鬆下來：“我真的沒有任何同伴嗎？”

“很遺憾，目前看來，並沒有。”辛格利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下，“如果在未來的三天中有人進入界點，說不定他會跟你一起去。只是，這樣的可能性看起來非常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