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婉馨心中一驚，猛地回頭。
只見一個老態龍鍾的老頭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假山之上。
他身形佝僂，鬚髮皆白，臉上佈滿了深深的皺紋，如同老樹皮一般。
一雙渾濁的眼睛卻閃爍著精光，彷彿能洞穿人心。
謝婉馨臉色大變。
這老頭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她竟然毫無察覺！
“你是何人？”謝婉馨警惕地問道。
“老夫穆家老祖穆正天。”老頭緩緩開口，聲音沙啞低沉，如同夜梟啼鳴。
謝婉馨心中更是驚駭。
穆家老祖穆正天？
她聽說過此人，據說已經活了數千年，修為深不可測，只差一步就可突破成仙！
謝婉馨瞳孔一縮，心中暗叫不好，早知道就該等上界人來了之後再來穆家。
謝婉馨開始盤算著脫身之策。
穆家老祖從假山上飄然而下，如同一片落葉般輕盈，絲毫沒有一絲老邁之態。
他看著謝婉馨，和顏悅色地說道：“仙子不必驚慌，我穆家對騰蛇血脈的確志在必得，但我們也會助仙子恢復靈骨，重返上界。”
謝婉馨神色稍緩，眼珠子一轉，試探地問道：“哦？不知穆家有何辦法？”
穆家老祖沉聲道：“只需找一個天賦異稟之人，將其靈根抽出，換於仙子身上即可。”
謝婉馨眉頭一皺，冷笑一聲，“我還以為是什麼好辦法？你以為我沒想過？”
“挖人靈根這種歹毒之事會招來天罰，萬年前就被禁止了。”
“況且，一般的靈根，我可看不上！”
一旁的穆家主接口道：“仙子放心，我穆家有遮天陣可以遮掩天機，至於靈根……”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寒光，“當下就有一個合適的人選。”
“謝清微。”
謝婉馨面上強裝鎮定，心中暗笑，穆家還真是不自量力。
她屢次在謝清微手上吃癟，謝清微又豈是如此好對付的？
不過，讓穆家去探探路也好。
“哦？穆家主可有把握？”謝婉馨故作疑惑地問道。
“自然。”穆家主胸有成竹地說道。
謝婉馨眼中含笑，朱唇輕啟：“好，我同意。”
“不過，我可不相信天下有免費的午餐，不知穆家想要什麼？”
穆家老祖笑眯眯地說道：“我穆家助仙子重回上界，仙子只需在上界給我穆家一塊棲身之地即可。”
謝婉馨心中暗諷，穆家的胃口還真大。上界之地寸土寸金，早就被各大勢力瓜分完了，除了一些荒地哪還有好地方？
謝婉馨嗤笑一聲，“一塊棲身之地？穆家的胃口倒是不小。”
穆家老祖眼中精光一閃，“等老夫飛昇成仙，穆家可成仙子助力。”
“這筆交易，仙子並不虧。”
謝婉馨心中千迴百轉，面上卻不動聲色，“既然如此，便立下天道契約吧，省得日後雙方反悔。”
穆家老祖哈哈大笑，“仙子果然謹慎，也好，有天道契約約束，你我都能安心。”
他抬手一揮，一道金光閃過。
一張金色的契約憑空出現，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古老的文字。
謝婉馨仔細地查看了一遍契約的內容，確認無誤後，咬破指尖，一滴精血滴落在契約之上。
契約金光大盛，而後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見。
“合作愉快。”
穆家老祖臉上堆滿了笑容。
謝婉馨微微頷首，心中卻滿是嘲諷。
天道契約？
她根本就沒放在眼裡。
……
次日清晨，陽光透過窗欞灑落在房間裡。
穆家主來到謝清微的住處。
“謝首座，婉馨仙子需要在穆家停留幾日，融合靈根。”
穆家主一臉歉意地說道，“翁老和天祁也要留下照看一二。”
“南疆那邊事態緊急，不如你我先行一步？”
謝清微深深地看了穆家主一眼，老狐狸這是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她倒要看看，穆家究竟想耍什麼花樣。
“好。”
謝清微淡淡地說道。
……
謝清微和穆家主邁入傳送陣。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謝清微出現在一片荒涼之地。
然而，還未等她站穩腳跟，腳下的大地突然裂開，謝清微墜入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
謝清微穩住身形，面色一沉，怒喝道，“穆家主，你這是什麼意思？”
深淵上方，傳來穆家主陰冷的笑聲，“謝師，得罪了。”
“借你靈根一用。”
話音剛落，謝清微周圍光芒大盛，一個巨大的陣法將她困住，周圍是閃爍著幽藍色光芒的符文。
謝清微輕嘲一聲：“就這，也想困住我！”
她眼神露出一絲不屑，嘗試著用靈力破陣，卻赫然發現自己的靈力正在快速消散。
謝清微心中一沉，想起宴會上的酒和穆夫人身上的異香，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穆家倒是好手段！
謝婉馨想換自己的靈根也不怕遭天罰！
簡直是痴心妄想！
謝清微運轉剩餘靈力，催動若水琴。
琴音如潮，化作一道道利刃，斬向陣法。
陣法劇烈震盪，發出嗡嗡的響聲。
謝清微臉色蒼白，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穆家主的聲音從上方傳來，“謝首座，你中了還靈散之毒，靈力正在快速流失，放棄抵抗吧。”
“束手就擒，還能留你一命！”
“做夢！”謝清微嘴上怒喝道，心卻沉入谷底，還靈散，一種極其歹毒的毒藥，可散人靈力。
就算是天階修士中了此毒，也無力迴天。
更何況這具肉身才八階！
穆家主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一揮手，“敬酒不吃吃罰酒，給我活捉他！”
一聲令下，數十名穆家修士從四面八方湧來，將謝清微團團圍住。
謝清微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嘴角勾起一抹嘲諷：“想活捉我，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命！”
她從儲物袋中掏出一大把符籙，厲呵道：“爆！”
符籙化作漫天火光，將周圍的穆家修士炸飛出去。
穆家主臉色難看至極。
他沒想到，謝清微在中了還靈散的情況下，竟然還能堅持這麼久，不愧是學院新晉首座，倒是有些本事。
謝清微再次撥動琴絃，琴音如泣如訴，又如金戈鐵馬。
穆家修士紛紛捂住耳朵，痛苦地倒在地上。
謝清微強忍著體內傳來的劇痛，一步一步地走向陣法邊緣。
她用最後一絲靈力，破開了這個陣法！
謝清微踉蹌著後退幾步，嘴角的血跡越發鮮豔。
她手中緊緊握著一沓符籙，正欲再次發動攻擊。
一隻枯瘦的手卻突兀地出現在她面前，輕飄飄地揮了揮，符籙瞬間化為灰燼。
“小丫頭，掙扎什麼呢？”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謝清微耳邊響起。
穆家老祖，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她面前。
謝清微身形一閃遠遁數米，心中一驚，下界竟然還有半步仙階，難怪穆家有恃無恐。
“你們如此明目張膽，就不怕學院追究嗎？”
謝清微強忍著體內翻湧的氣血，冷聲問道。
穆家老祖聞言，不屑地笑了笑，“學院？”
“只要老夫成仙，學院算個什麼東西！”
他眼神輕蔑地打量著謝清微，彷彿在看一個螻蟻，“你以為你還能逃到哪裡去？”
“給你安排一個死法，對外宣稱你隕落在秘境，輕而易舉。”
穆正天輕蔑的眼神讓謝清微眼中閃過一絲惱怒，呵，才半步仙階也敢威脅她？
要不是……她早就一掌把他拍成肉泥了。
她深吸一口氣，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木雕。
木雕栩栩如生，雕刻的是一隻猛虎。
一股強大的氣息從木雕中散發出來。
天階猛虎木雕！
正是她之前隨手雕刻的以防萬一，雖然只能使用一次，試探一下穆家的底蘊也夠了。
“去！”
謝清微將木雕拋向空中。
木雕迎風而漲，瞬間化作一隻體型龐大的猛虎，朝著穆家老祖撲去。
穆正天面對天階猛虎，輕蔑一笑，“小丫頭，手段倒多，不過在老夫眼裡都是雕蟲小技罷了。”
“莫要在做無謂掙扎！”
“能為穆家作出貢獻，是你的榮幸！”
穆正天輕輕揮了揮衣袖，一股強大的靈力湧出，天階猛虎木雕，瞬間化為齏粉。
謝清微眸光閃爍不定，這老不死倒是比孟院長強上不少，要不要暴露實力呢？
謝清微神色一暗，藏在袖中的玉手開始掐訣，就在這時，一個鬼魅般的身影出現在她身旁。
那人一把抓住她的手，立刻捏碎了一張傳送符籙。
謝清微掐訣的動作一頓，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她發現自己已經出現在萬里之外。
她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那人一身黑衣，臉上戴著一個面具，看不清容貌。
“你是……”
謝清微疑惑地問道。
那人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面具下的眼神，複雜難辨。
謝清微心中突然湧起一種熟悉的感覺。
這眼神……
“穆天祁？”
她試探性地問道。
黑衣人身形一僵。
隨後，他緩緩摘下面具。
露出一張俊美無雙的臉龐。
正是穆天祁。
望著謝清微消失的身影，穆家老祖並未動怒。
他負手而立，感受著空氣中殘留的陣法波動，從上面感受到了騰蛇獨有的氣息。
“廢物！”
一個響亮的巴掌聲在山谷中迴盪。
穆家主捂著臉，低頭不敢看穆家老祖。
“讓你看好一個人都做不好！”穆家老祖怒斥道，“這點小事都辦不成，要你何用！”
“騰蛇和謝清微，一個都不能少！”
“還不快去追！”
穆家老祖的聲音冰冷刺骨。
穆家主心中暗罵穆天祁多事，咬牙切齒地帶人追趕謝清微。
萬里之外。
謝清微看著眼前的穆天祁，心中五味雜陳。
“前面不遠就是白鹿學院的駐紮處。”穆天祁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容老在那裡，你到了那裡就安全了。”
謝清微心中微微一動，這傻小子自身難保還要多管閒事。
“我早上無意間察覺到你去南疆的陣法不對勁，就趕了過來。”
“沒想到，是老祖和父親……”他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我替他們向你道歉。”
“師姐的靈根，我會想辦法的。”
“日後，不會再有人來找你麻煩。”
謝清微渾身乏力，輕嘲道：“我中了還靈散，沒有解藥，到了駐地也是任人宰割。”
穆天祁皺了皺眉，“還靈散？”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開始翻找起儲蓄戒，將一個小玉瓶鄭重地交到謝清微手裡，“小時候，祖父怕我出意外……這是解藥，你拿好。”
穆天祁頓了頓，露出一絲苦笑，沒有再說下去。
謝清微看著手中的玉瓶，神色晦暗不明，“你…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穆天祁身子一僵，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反問道：“你是不是…在我剛進白鹿學院的時候，就知道我是半妖？”
“所以才屢次勸我離開？”
謝清微坦然道：“是。”
穆天祁繼續問道：“在秘境中，我血脈覺醒時，是有人幫我。”
“那個人…是你嗎？”
謝清微沉默了，她不知該如何回答。
穆天祁沒有追問，神情頹廢。他轉身，欲回穆家。
“穆家不是好人，你此去，必死無疑。”謝清微幽幽道，“值得嗎？”
穆天祁雙手緊緊握成拳，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穆家養育我多年。”
“就算要我的命，也是應當的。”
他頓了頓，像是終於解開了心中多年的疑惑。
“原來…你一開始對我那麼冷淡，是因為這個。”
他釋然地笑了笑，“我明白了。”
謝清微看著穆天祁消失的身影，握著手中那瓶還靈散的解藥，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苦笑：“呵，真是個傻子。”
凜冽的寒風捲起地上的落葉，發出陣陣嗚咽之聲。
如同謝清微此刻的心情。
她幽幽道：“看了這麼久的戲，還不出來嗎？”
空中蕩起一陣漣漪，孟院長笑眯眯地從空中浮現，彷彿是聽到動靜剛剛趕到般。
“謝師，你沒事吧？”他關切地問道，眼神卻閃爍不定。
“穆家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暗害我院首座，老夫定要向穆家討個說法。”
他一步步靠近謝清微，面上義憤填膺，語氣帶著關切，“謝師，我先帶你回去。”
謝清微不動聲色地看著他靠近，垂眸掩蓋眼中的冷意，“多謝孟院長關心，我並無大礙。”
孟院長走到謝清微面前，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容，伸手欲扶謝清微。他右手掌心卻暗中凝聚出一團耀眼的白光，帶著令人心悸的毀滅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