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晚兩側額角有如長針刺過,綿綿密密的痛意在腦中蔓延。
“我忘了什么?”
明朗強壓著心慌,小心翼翼地開口,“夫人,薄爺他……”
“薄爺?”桑榆晚一臉茫然,“薄行止?”
明朗眸光閃了閃,壓低了嗓音,“是的。夫人,你和他……”
“我和他怎么了?”桑榆晚雙唇抿成一條直線,星眸被一層薄薄的迷霧所籠罩,眼神中流露出對周遭事物的不解與好奇交織的情緒。
周圍的空氣似乎也因她的疑惑而變得凝重,連光影都似乎在她的臉上緩緩流淌。
明朗呼吸變得輕微而急促。
此時的他,已完全確定,桑榆晚失憶了。
但她不是不是完全失憶。
明朗的心似被利爪狠狠揪了一下,腦中生出一個大膽而莽撞的念頭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慢慢說道。
“晚小姐,他是你老闆。”
桑榆晚的腦子有些暈暈沉沉的。
她輕撫著額頭,努力回想,卻怎么也想不起薄行止這個人來。
“晚小姐,想不起來也沒關係。反正他已經死了。”明朗唇角輕扯,低聲說道。
桑榆晚的思緒如同被狂風捲起的落葉,雜亂無章地在腦海中盤旋,想要抓住些什么,卻只是徒增了幾分眩暈。
“晚小姐,你想不起他來沒關係,但你不能忘記二爺啊。”明朗強壓著心慌,輕聲提醒。
桑榆晚又是一怔。
明朗接著說道,“二爺是你老公。”
“他是我老公?”桑榆晚聽到這話,雙眼瞬間瞪得滾圓,彷彿兩顆即將脫眶的驚異之珠。
“他之前是薄家的二爺,現在已經認祖歸宗,回到容家了。”明朗說著說著,語氣漸漸輕鬆起來。
這幾個月,他看到容止對桑榆晚的付出,也知道容止是真的很愛桑榆晚。
所以,他打心眼裡接受了容止。
他甚至希望,桑榆晚這輩子都不要想起薄家其他人來。
除了那個薄星瀾,薄家真的是沒一個好人。
“容止是我老公?”桑榆晚半信半疑。
明朗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晚小姐,你和他都有寶寶了……”
桑榆晚頓時心跳如鼓,嘴半張著,卻一時之間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感受到胸口一股強烈的震顫,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猛然擊中。
明朗又道,“不信,你摸摸看,寶寶都三個月了。”
桑榆晚聞言,不由低頭,心跳加速,雙手放在了小腹上。
一種莫名的感覺席捲而來,心裡沒來由的一陣悸動。
饒是失憶,她也能感覺凸起的小腹裡,確確實實有一個小生命存在。
她的瞳孔中閃爍的是難以置信與突如其來的驚喜,就像是平靜的湖面上突然被投下了一顆巨石,漣漪迅速擴散,擾亂了所有的平靜。
“這是我和容止的孩子?”
明朗彎了一下嘴角,“姜醫生說寶寶很健康。”
“姜姨?”桑榆晚表情一滯,心突突直跳。
姜蕪是媽媽最好的朋友,她的話不會有錯。
“晚小姐,現在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叫你夫人了吧?”明朗緊繃的心絃,還不敢完全放鬆。
桑榆晚抿了抿唇,“明朗,你說我為什么就不記得容止了呢?”
明朗脊背一緊,一顆心又卡在了嗓子眼。他嚥了一口唾液,繼續解釋,“四小姐害你,給你下了寒香毒,所以……”
反正明媚已經死了,說什么都死無對證。
更何況,她死前還刺傷了弦思,罪孽深重。
“明媚?”桑榆晚眸光一緊,雙頰因憤怒而泛紅,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胸膛隨著每一次深呼吸而劇烈起伏,彷彿要將胸中的怒火全部傾瀉而出。
“四小姐真是太壞了……”明朗咬牙切齒。
桑榆晚眸光一沉,眼梢之下,浮出了淡淡的紅色,“這一次,我一定不會放過她。”
明朗眉心跳了跳,收緊了手指。他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她,明媚已經死了。
想了想,決定還是先暫時隱瞞。
他怕桑榆晚追根問底,受到刺激。
“晚小姐,我去給你做點吃的,你先躺一會兒。”
桑榆晚胸口起伏了下,“去把容止叫進來。”
明朗忙不迭地應聲,“好。”
他快步走出病房,沒有看到容止,急忙問門口的保鏢,“二爺呢?”
保鏢回他,“二爺去院長辦公室了。”
明朗見狀,便先去給桑榆晚準備吃的。
這個時候,啞巴廚娘沒有過來。
他只能自己動手,按照桑榆晚平時的喜好,做幾樣簡單又營養的菜式。
容止從院長辦公室出來,明朗菜也做好了。
“二爺。”
明朗壓低聲音,叫住容止。
容止腳步瞬間一頓,扭頭,看了他一眼。
“二爺,要不你給夫人送進去。”明朗走到他身邊,把手中的餐盤遞給他。
容止沒有接,“這個時候,我還是不要刺激她的好。”
明朗頓了頓,嚥了咽嗓子,“二爺,我……我……”
容止見他欲言又止,不由皺眉,語氣重了些,“有話就說。”
明朗的聲音更低了,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
“二爺,我告訴夫人,你是她老公。你們已經結婚了。我還告訴她,你們的寶寶已經三個月了。”
明朗一口氣說完,生怕一個停頓,後面的話就沒法說出來。
容止喉嚨被突然哽住,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而沉重。臉上的肌肉僵硬著,形成了一個驚愕的表情。
“二爺,我這也不算說謊吧……”明朗抿了抿乾澀的唇。
容止臉上沒有表現出一絲驚喜,反而更加沉重。
明朗的謊言雖然是善意的,但對桑榆晚來說,並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容止已經做好了打算,決定從今開始,讓桑榆晚重新認識自己,接納自己。
明朗的話,桑榆晚定會相信。
畢竟,現在的她,確實懷孕了。
明朗見容止不出聲,心卡在了嗓子眼。舉著餐盤的手臂,都有些發酸。
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二爺……”
容止眸光一沉,接過他手中的餐盤,“以後說話,先問問我。”
明朗連忙低頭,“我知道了,二爺。”
容止端著餐盤走進了病房。
視線裡,桑榆晚靠著床頭,右手握拳,正在輕輕地捶打著額頭。
“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