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正深吸一口氣，走向一扇陳舊且滿是斑駁汙漬的房門。

在一陣“吱呀”的刺耳聲響中，門被緩緩推開。

剎那間，一股濃烈刺鼻、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從門縫中瘋狂噴湧而出，直撲眾人面門。

錢思思本就站在距離房間最近的位置，那股血腥味瞬間將她籠罩。

她下意識瞪大了雙眼，瞥向屋內，僅僅一眼，胃裡便一陣翻江倒海。

她雙手猛地捂住嘴巴，可還是沒能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身體也跟著微微顫抖，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如紙。

許柔站在一旁，臉上早已爬滿了驚恐，雙眼圓睜，嘴唇不自覺地微微哆嗦著。

她不斷回頭，卻怎么也鼓不起勇氣往裡面看上一眼，只能別過頭去，雙手緊緊揪住衣角，指尖都因用力而泛白。

宋辭眉頭微微挑起，許柔顯然知道里面是什么，但居然會怕成這樣。

剛剛切他肉的時候，許柔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宋辭眼眸中閃過一絲好奇，腳步沉穩地向著房間走去。

待走到門口，目光掃向屋內，也不禁心頭一震。

只見房間之中，橫七豎八的滿是屍體，粗略一數，竟有幾十人之多。

這些死者的模樣悽慘至極，並非死於外力打擊造成的刀傷、槍傷或是鈍器傷，他們渾身的皮肉像是被硫酸侵蝕、潰爛，黏黏糊糊地貼在骨骼之上。

屍體表面甚至已經能夠看到森然白骨。

若不是那幾十顆還能勉強辨認的人頭，以及殘肢斷臂的輪廓還在，任誰也不敢想象，這些爛肉堆曾經是活生生的人！

宋辭眼中的驚訝稍縱即逝，默默看向陳正。

他心中暗忖，知道患病的確會逐漸摧殘人的心智，讓人精神失常，只是沒想到陳正竟然能夠殘忍到如此地步。

這樣的人……反倒讓宋辭提起了興趣，捨不得殺了。

“我嘗試過無數種辦法，可到最後發現，唯有新鮮的人血，才能稍稍緩解我發病時那生不如死的症狀。”

陳正的聲音中透著幾分絕望與瘋狂，“就在前天，機緣巧合下，我引誘到了一個異能者，起初我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沒想到，異能者的血液對我的效果，竟比普通人要好上太多！”

“但第一次沒有經驗，那個異能者很快死了，無奈我只好繼續等待。”

說著，陳正抬眸，目光直直看向錢思思，旋即又望向宋辭。

“所以你們剛進入診所的時候，就已經在我的監視範圍之內了。”

他抬手一指錢思思，“沒猜錯的話，她是異能者吧？”

陳正牢牢鎖在宋辭身上，“但你，給我的感覺卻更為奇異，透著一股讓人捉摸不透的感覺。”

“所以我懷疑，你可能是更強大的異能者。於是，我便想那你們做實驗。”

“我不是個殺人狂，每次殺人我都有很大的負罪感，所以我想研究，研究出一款能夠長久使我脫離癌變折磨的方法。”

“這就是我為什么切除一塊你的肉的原因。”

“皮膚癌纏上我之後，就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各種癌症接連找上門來，現在說我是個‘癌人’，絲毫不為過。”

陳正苦笑著聳聳肩，臉上滿是無奈與自嘲。

“不過，世事就是這般奇妙，隨著身體不斷癌變，我對周圍世界的感知力，提升了不止一個層級，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我的感知。”

宋辭微微頷首，臉上並未露出太多意外之色，陳正身上這般特殊的變化，其實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異能者的血液能緩解症狀的緣由，我想你已經摸索清楚了吧。”宋辭目光平靜，語調平緩，像是在談論一件稀鬆平常的事兒。

陳正聞言，低頭輕笑出聲。

“果然，你跟我見過的那些人都不一樣，你這人，雖說行事作風透著一股子狠辣勁兒，但又不是理智。”

陳正長嘆一口氣，臉上的笑意褪去，換上一抹濃郁的悲哀，“我走到如今這步田地，是被這該死的病痛、這操蛋的人性一步步逼成的精神病人，只可惜，醫者難自醫，我能看透別人的病症，卻對自己的無能為力。”

“為什么要醫治呢？”宋辭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聲音不緊不慢。

“如今這世道，早已不是往昔的文明社會，末日降臨，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裡，只有強者和弱者之分，哪還有什么病人和正常人的區別。”

宋辭頓了頓，笑意更濃，眼中閃過一絲犀利，“更何況，身處這般亂世，還有正常人嗎？”

陳正聽著宋辭的話，一時語塞，只是靜靜地凝視著眼前這個男人。

他身上散發的氣場、流露的思維，當真與自己過往見過的所有人截然不同，仿若來自另一個世界。

宋辭不再理會陳正的沉默，抬腿邁進房間，他的目光在每一具屍體上仔細梭巡。

片刻後，他抬眸看向陳正，臉上露出一抹欣賞之色，“真像是一件件獨特的藝術品啊。”

說著，他話鋒一轉，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如鷹，直刺陳正：“藝術家，問你個問題，你想死嗎？”

陳正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問驚得身形一僵，幾乎下意識地，他身上的皮膚微微蠕動起來，似是在積蓄力量。

宋辭見狀，呵呵一笑，笑聲中滿是不屑，“想反抗？給你個忠告，要是明知自己絕對無法戰勝對手，還妄圖以卵擊石，選擇戰鬥，那不過是自尋死路的愚蠢手段罷了。”

宋辭上前一步，目光緊緊盯著陳正，“我再問一遍，你想死嗎？”

宋辭從容不迫的語氣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提醒一下，我可沒有問第三遍的習慣，更沒那份耐心。”

陳正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過了好幾秒，才顫巍巍開口：“自然是不想死的。”

“不想死，那就好辦。”宋辭臉上瞬間恢復了雲淡風輕之態。

他抬手拍了拍陳正的肩膀：“只要你臣服於我，乖乖聽話，我保你性命無憂。”

“如果我不臣服呢？”陳正心中雖懼，可還是忍不住反問。

宋辭嘴角一撇，脫口而出：“那就死。”

他目光冰冷，直視陳正的雙眼，“生與死，向來是這世上最好做的選擇題，沒有什么彎繞。”

宋辭說著，抬腕看了看錶，“現在，你還有三秒鐘的時間考慮。”

宋辭眼中殺意開始凝聚，僅僅一秒，陳正便感覺渾身如墜冰窖一般。

“生！”陳正幾乎是吼出聲來。

宋辭聽到回答，莞爾一笑：“很好。”

他再次重重拍了拍陳正的肩膀，“你做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下午，落日餘暉炙烤出一片火燒雲。

在五金城負責搬運氣槍的隊伍開著貨運卡車，緩緩停在了診所門口，接上宋辭三人後，便朝著勝利園區返程。

一路上，車廂內瀰漫著沉悶壓抑的氣氛，眾人皆默不作聲，唯有卡車發動機的轟鳴聲不斷迴響。

剛到園區的不遠處，突然，一陣密集的槍聲打破了寂靜。

坐在副駕駛位置的人，臉色驟變，回身對著宋辭大喊：“首領，有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