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屯的风》 林淮岑

“你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是想怪到我身上了,沒想到你也是這樣的人,你們就是一丘之貉,都想欺負我們外地人。”誰料蘇蘇像是被踩中了狐狸尾巴,不僅不給看付款頁面截圖,還鬧著要報警為自己維權。

吵嚷的聲音令離得最近的客人開門出來詢問發生什么了,葛雲雀連忙把人勸了回去。前臺小姐姐平白被人冤枉,自然不肯答應,也嚷嚷著要報警,還打電話給民宿老闆,讓大家都來評理。

葛雲雀差點兒一口氣上不來,她給徐漫打電話說明這件事。

“妹妹,不至於報警!”見前臺要報警,葛雲雀趕忙阻止,不至於為這點事鬧到派出所去,她連忙賠禮道歉,“這件事是她們做錯了,我待會兒就去跟她們老闆說,讓他好好批評員工,你就大人有大量,別報警了。”

蘇蘇還在叫囂著,倒是那個女化妝師把她拉到一旁,不讓兩人繼續起爭執。

見狀,葛雲雀對那個女化妝師報以感激一笑。

“要不我們就先去其他民宿,你們朋友也醉了,需要地方休息。”葛雲雀提議道,她看向沙發上躺著的司機,已經呼呼大睡,發出震耳欲聾的鼾聲。從蘇蘇不肯拿截圖的舉動,看得出來應該是她自己搞錯了,卻想把錯推到別人身上。

到底是要繼續合作下去的,葛雲雀沒揭穿她的小心思,反而幫忙圓場給她臺階下。

哪裡知道對方一點兒不領情,反而繼續破口大罵。

女化妝師尷尬道:“算了,你也別勸了,看他們怎么處理吧,要報警就報警,總得有個解決方案。”

沒一會兒,民宿的老闆來了。

來人套著身純白羽絨服,戴著針織帽,看起來年輕的就像剛讀大一的學生,腳步輕盈地走過來。先是看了下葛雲雀幾人,再來到前臺身邊,詢問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等確定自己民宿的系統沒有出任何問題以後,民宿老闆才和氣道:“剛才我們店員都解釋清楚了,您幾位預定的房間是從十五號的夜晚到十七號的白天,也就是三天兩晚,現在時間還沒到,那幾間房都被其他客人預定了,有人住著呢。”

太年輕的老闆,沒有讓蘇蘇有絲毫敬畏心,反倒輕視來人。

“丟!”她將自己的名片拍在桌上,氣勢十足,“我預定的就是十二號至十七號的房間,現在顯示的不對,肯定是你們在後臺修改了時間,我就知道你們這些奸商,為了多賺錢就一點兒不講規矩。”

民宿老闆平白被罵,壓著火氣,把電腦屏幕轉過來給她看,“這後臺都設定好了的,房間一鎖定就沒法更改,所以肯定是你當時預定錯了,不是我們故意修改後臺。”

“我不管,反正是你們錯了,現在沒房間住,你們想辦法騰四間房出來,不然我就把你們這些奸商的所作所為全都發到網上去,自然會有明事理的網友替我們伸張正義。”蘇蘇連看都不看,反而用手機把民宿附近的景色都拍攝下來。

“哎你這人怎么這樣。”民宿老闆作勢要阻止,哪裡能讓人隨意拍視頻上傳,到時候影響生意。

蘇蘇雖然身材有些胖,可動作靈活,閃開後,指著民宿老闆面前道:“你可別動我,我報警說你佔我便宜。”

作為畢業回家創業的大學生,民宿老闆是真的對這種無賴沒有絲毫解決辦法,他抬起手,服軟了,看桌子上的名片顯示是某傳媒公司的助理,意識到對方可能之前就在其他地方用過這招,更覺得是場打不贏的仗。

看這樣子是隻能自認倒黴了……

“行,這位客人,你看,我們這邊房間都已經住進了其他客人,臨近年關,過來跨年的遊客實在是太多了,根本沒有空房間,要不然您幾位去其他民宿先住著,等十五號的時候,再搬過來。”

民宿老闆咬牙道:“住民宿的錢,由我們這邊出。”

這個解決方案被蘇蘇否決了,她掐腰道:“我們又不貪你這點兒住宿錢,張口閉口都是錢,你俗不俗啊,先前聽說你們桔山行的民宿風格獨特,我們就想住在這兒。我給你兩個解決方案,要么就給我們騰四個新房間出來,要么就讓佔了我們房間的客人滾出去。”

“你個死胖子!獅子大開口啊,也是說得出口,真不怕撐死你!”民宿老闆和蘇蘇年紀差不多大,年輕氣盛,既然自己這方佔理,再加上對方胡攪蠻纏,索性就報警了。“我還就告訴你了,你今兒遇到了難啃的骨頭,別的老闆怕你,我可不怕。”

忍了許久的怒氣,終於如火山噴發出來,民宿老闆一口氣輸出一大堆,簡直堪比相聲演員。

前臺小姐姐頓時變成星星眼,被自家老闆的口才又一次震撼到了。

“你們別吵了……”角落裡的葛雲雀發出弱弱的聲音,她頭疼得厲害,果真是活得久了,什么人都遇得到。

蘇蘇一見對方動真格了,氣勢稍弱,連忙尋求幫手,“雲雀,你怎么不幫我說句話啊,難道你們‘晴朗’團隊就是這樣做人做事的嗎?!”

被點名的葛雲雀頭頂幾隻烏鴉飛過,忍不住腹誹道:“知道自己不佔理,剛開始就少說幾句啊,將周圍人都罵了個遍,誰還敢站出來說話……”她可沒忘記,不久前還被人罵是‘一丘之貉’。

這下是真的得罪了民宿老闆,想要賠禮道歉都不行,對方非得要讓蘇蘇進局子一趟,派出所的民警到達現場,瞭解情況後,讓蘇蘇跟著一塊兒去派出所做筆錄。

作為目擊證人和她的合作方,葛雲雀只好跟著去派出所,這一做筆錄就是好幾個小時,蘇蘇故意鬧事,被警察同志訓斥了一頓,要求寫下道歉書當著眾人面前和桔山行的老闆以及前臺小姐姐道歉。

“實在抱歉,這件事都因我而起,是我工作疏忽了,沒有記清楚到底是什么時間,在桔山行大鬧一通,在此對民宿老闆和前臺表示鄭重的歉意……”唸完道歉書,蘇蘇的表情有些難看。

民宿老闆十分大度地表示可以不再追究她的責任,“小姐姐,以後想清楚了再報警,可別把自己送進去了。”

他這番陰陽怪氣的話,惹得蘇蘇火大,當著警察同志的面,又不敢說些什么。

臨走前,警察同志意有所指道:“這次就算了,以後再有類似的事情,可就要按照擾亂公共秩序解決了。”

蘇蘇賠笑,腳下抹油,快速往外面走去。

“都這么晚了,要不我先去綠寶石咖啡館接趙老師?”眾人出門,葛雲雀看了眼天色,估計趙知味和女店主約完會,說好了她要去接人的,更何況她現在超級想離開這個尷尬的環境。

桔山行的老闆和前臺小姐姐在前面有說有笑,和蘇蘇她們形成強烈對比。

蘇蘇沒料到民宿老闆真的敢報警,她吃癟後連帶著話也不多,應和著說了幾句,張羅著去找其他民宿,剛才還恥高氣昂的人,轉瞬間就灰溜溜地走了。

“雲雀,你慢點走。他們房間還要繼續住嗎?還是說後面的幾天也換到其他民宿?”前臺小姐姐追了上來,詢問葛雲雀,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知道這件事和葛雲雀沒有多大關係,所以不會遷怒於人。

葛雲雀道:“她們沒說的,我問問吧,有結果了給你發消息。”

說完事情後,她急急忙忙去綠寶石咖啡館接人。

等人走後,前臺小姐姐沒有再掩飾,攬住站在身邊的年輕人的胳膊,不解道:“老闆為什么自己不來,非得要我找你來幫忙,幸虧警察也沒多問,否則就穿幫了。”

“聽說老闆和剛才那個女孩認識,可能是不想出來讓她難辦,那個鬧事的人不也是她的合作方,到時候事情鬧大了更不好收場。”所謂的民宿老闆,壓根兒就不是真正的老闆,而是前臺小姐姐的男友,工作的地方就在不遠處,臨時被叫過來撐場子。

……

許多遊客這個時間段來阿勒屯的,基本上都是等著和喜歡的人一起跨年,今晚的民宿都預定得差不多了,打電話給客服詢問,基本上都回復說“沒房間了,要等到幾天後才騰得出來房間”。

蘇蘇接連打了好多通電話,都是這樣回覆的,她急得馬上就生了一顆口瘡,剛才鬧一通就是為了多要幾間房,早知道她就不死要面子活受罪了,都怪最近要開籤售會,事情太多,她當時弄錯了時間。

“要不你們想想辦法,我們都已經來了,要是定不下房間,今晚就要露宿街頭。”幾乎把民宿都打了個遍,她只好哀求最後一個民宿的客服,沒辦法主動提出加價,“只要能夠定下房間,多加點錢也沒關係。你還不知道吧,我們是傳媒公司的,趙知味作者也來了,他……”

沒等她把趙知味的名號搬出來,就聽見客服平靜又不失禮貌的聲音,“實在抱歉,我們房間已經沒了,您還是另尋他處。”

嘟嘟嘟——

電話掛斷,蘇蘇望著價錢飛漲的預定頁面,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另一邊,綠寶石咖啡館。

約定時間內,葛雲雀終於及時趕到,將車停好,趙知味他們剛好出來,她迎了上去,“趙老師,定的民宿出了點問題,咱們可能得換個地方住。”

趙知味不愉的皺眉,看向四周,蘇蘇她們沒來,經紀人也不在身邊。

“按照原來規格定房間就行,以後這種事和蘇蘇對接就好,不要什么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跟我說,我也是很忙的,沒那么多精力聽瑣事。”趙知味把墨鏡戴上,自覺坐到了車後座上。

他的態度讓葛雲雀強烈不滿,本來打算幫忙預定房間的,現在也熄了這個心思,她只是個打工的,又不是賣身在他家的奴隸,做好自己該做的工作就好,管那么多做什么。

葛雲雀和女店主說了下早上那個小孩兒,明天極大概率會再來,麻煩她幫忙照看一二。

然後按照約定,開車將人拉到了桔山行民宿門口。

“趙老師,到了。”

葛雲雀熄火,將車停好,她等了會兒,沒見趙知味有下車的跡象,這才想起還得給這位大爺拉車門,連忙小跑過去。“趙老師請下車。”

她感覺自己有點像是封建時代的奴才……為了賺口飯錢,命真苦……

“下次有點眼力見。”趙知味點評道,皮鞋上沾了雪,他踩在二級臺階上,讓葛雲雀幫忙擦了。

如此行徑簡直震驚葛雲雀三觀,她工作這么長時間,還是頭一回遇見這么厚顏無恥之人,是多金貴的手,竟然連自己鞋髒了都不願意擦,還非得讓別人幫忙擦。

他的工作人員可以忍受,那是因為收了他的工資,她又沒有!

才不肯慣著這個沒斷奶的大爺。

葛雲雀皮笑肉不笑道:“趙老師,我這手頭上沒紙巾,要不然您先進去找您工作人員幫個忙。”

“嘖。”趙知味下巴微抬,表情不耐煩,“我很沒有耐心,別讓我說第二次,把鞋擦了,不然我就不在這兒開籤售會了。”

起初葛雲雀當他在裝腔作勢,後來頓了幾秒,見他是說真的,索性就由著他去好了。

“那趙老師,我跟我們領導說明一下情況,您這邊是想毀約是吧,按照合同約定,如果您毀約的話,是需要進行一個十倍金額賠付的。”作為徐漫親近之人,籤合同沒多久,她就看完了所有條約,自然知道如果對方違約是要賠付的,這場籤售會本就是個商業活動。

今兒為了應付趙知味的助理等人,葛雲雀已經累得筋疲力竭,她才懶得繼續伺候人,藉著這件事表明自己的態度,籤售會不是她主動發起的,人也不是她去邀約的,既然如此,這場《冬窩子》新書籤售會他愛辦不辦。

“您要是想毀約的話,直接說一聲就好了,正好我們其餘活動也進入收尾階段,如果您真不辦籤售會了,我們這些工作人員也能夠早些回家過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