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屯的风》 林淮岑

陪著梁月亮吃了頓飯,兩人聊得十分投機,葛雲雀覺得此人除了戀愛腦之外,簡直沒有其餘缺點了,她和梁月亮互換了聯繫方式,並且詢問了對方居住的地方。

“我對這兒很熟悉,你要是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雖然不一定能幫你成功解決,但肯定能出個主意。”葛雲雀今兒難得遇到聊得上來的人,喝了些酒水,她有些微醺,臉上的笑意就沒掉下來過。

梁月亮的酒量不錯,卻也走路晃悠,她道:“那行啊,我一定找你!”

兩人揚天哈哈一笑,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真好。”梁月亮忽然發出一聲怪笑,她將腦袋靠在葛雲雀的耳邊,專門護理過的長髮還帶著一股白花的味道,香得出塵,讓人頭腦都清醒幾分,“我有點想在這兒開店了。”

一直在勸她的葛雲雀反而阻攔,“多看看,不著急,一大筆錢就是直接丟水裡也得先選個順眼的水坑丟。”

她這套說辭戳中了梁月亮的笑點。

“你跟其他人真的很不一樣。”

葛雲雀滿頭黑線,這種話她似乎在什么地方聽說過,可這不是在霸總文裡才會出現的臺詞嗎!!這是在做什么,她胡亂揮手,把亂七八糟冒出來的念頭揮散,這不是什么霸道總裁文啦。

梁月亮兩顆亮如星子的眼望著她,“你揮什么呢?”

“空氣。”葛雲雀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覺得略冰,“月亮,你怎么體溫好低,感冒了?”

“不是的,我天生體溫比別人低。”

葛雲雀用手掌託著她那巴掌大小的臉,覺得這人長得真好看,她見過不少生得好看的人,卻從來沒有見到過生得如此漂亮的女生。有些刺撓,她用手摸索,還是刺的慌。

“梁月亮,你是刺蝟嗎?”

“不是啊。”

那個幾乎將臉放在她掌心的人,尷尬地眨了眨眼,“是我長鬍子了。”

葛雲雀那點微醺一下子就清醒過來,立即原地蹦躂一圈,指著她支支吾吾半天,最後才狀似惱意地說道:“你是男的啊?!”

“不、不是的!”梁月亮手忙腳亂地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天生的,可能是體內的雄性激素比較多,就比一般女性容易長鬍子。你要是不相信的話,可以來摸摸我的脖子,看有沒有喉結。”她拉開衣領,露出光潔的脖子,果真沒有任何凸起,反而漏出了一部分漂亮的鎖骨。

她佩戴著一條玫瑰金的珍珠,襯得膚色格外白皙,偏著腦袋,委屈道:“我真不是男的。”

葛雲雀愣了幾秒,伸出手,摸了摸梁月亮的脖子,皮膚柔順,像是一條上等的綢子。過了會兒,葛雲雀覺得好笑極了,她還是第一次認識到這么奇怪的女生,太獨特了。

受了驚嚇後,一身酒氣都散得差不多了,送走梁月亮後,葛雲雀下意識掏手機想給白嫋八卦一下今天的奇妙際遇,隨後忽然想起來之前發消息的時候,是阮舒揚回覆的。估摸著兩人關係又和好了,她一下子沒了分享的心情,默默地往桔山行民宿走去。

一下午都沒過去,不知道培訓班那邊怎么樣了,助理沒發消息給她,群裡也交談的很正常,應該沒什么。

等她回到民宿後當天所有課程都已經結束,葛雲雀覺得十分抱歉,她光顧著和新認識的朋友去吃喝了,倒是忘了工作的事情,主動買了些水果,送到了每個學員房裡。還特意多帶了些特產到木木和助理的房間,算作是賠禮。

“你太客氣了!”木木擺手,這邊天氣太乾,她臉上敷著面膜,剛敷上的面膜水直接往下滴到了手上拿著的平板上,葛雲雀順手接住,然後憨笑著把東西拿給了助理。

人家說不要那是客氣,她總不能真不送,再說了這些農產品本身不值錢,就是一份心意。

等送完一圈水果後回到房裡,葛雲雀覺得頭都暈了,她連外套都沒脫直接躺在床上,翻了個身把被子裹在身上,軟乎乎的被子讓人睡意一下子上來。

“雲雀,你喝酒了?”庫蘭有些驚奇,她一邊複習今天學到的知識,一邊在等葛雲雀回來,見狀去倒了杯溫水回來,“可惜這裡沒有蜂蜜,喝了蜂蜜水你應該能舒服些,先喝點溫溫嗓子吧。”

庫蘭一直像個溫柔、妥帖的大姐姐,總是能夠很好地照顧到別人的心情。

“今天有收穫嗎?”葛雲雀小口喝水,坐了起來,這個培訓班的學員年紀偏小的也就只有庫蘭和小芮,她私心裡還是希望庫蘭能夠學到更多的知識,這樣也不算白費去請專業咖啡師的精力和錢。

“有呀!”庫蘭提到這個眼睛都明顯亮了幾度,像是亮閃閃的燈泡,她感慨道:“果真是專業的老師,木木老師講課通俗易懂,我覺得學了好多知識,而且還嚐了好幾種價格昂貴的咖啡,今天算是撿到大便宜了!”

聽她的意思,在葛雲雀走後,便舉手回答對了好幾個問題,才能夠品嚐到各種咖啡。

有了這個勁兒頭,庫蘭肯定能夠學有所成。

咖啡師培訓班的工作照常進行,儘管木木將專業的咖啡知識揉碎了,用各種簡單易懂的話講解出來,可這到底是一門有難度的技術,想要培養出一個專業咖啡師本就不簡單。

接連好幾個學員來找葛雲雀,希望能夠和木木老師溝通一下,將課程的難度再一次降低。

“就不能跟我們第一天上的課一樣嘛,讓大傢伙都能夠聽得明白,還能品嚐咖啡,總這么折騰我們做什么。”趙曉紅這幾天學得很痛苦,筆記太多了,每天上課就跟坐牢差不多,她天天聽課頭都大了。

其他學員也道:“對啊,我們本來就不是專業的,就是想來學習一下,你怎么一上來就整這么高難度的課,誰聽得懂。”

可是這個培訓班本來就是打算培養出幾名專業的咖啡師,到時候留在星錘咖啡館內工作,學習專業的知識不是很正常嗎?葛雲雀欲哭無淚,誰讓當時招收學員的時間太短了,想來報名參加的人不多,她嘆口氣,主動解釋道:“各位姐姐們,先彆著急,咱們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一定難度的,萬事開頭難,現在先啃完硬骨頭,接下來的課程就簡單了。”

“什么呀,你又開始忽悠我們了,你發的那本冊子上都寫了全部課程,現在好歹我還能把課程的題目認全了,後面的課程字都有些認不到,你讓我們怎么學。”趙曉紅愁得慌,心道:之前也不說明白了,想從他們手裡拿那補貼的錢真是不容易。

大家聚在房間門口吵吵嚷嚷的,葛雲雀怕驚擾了木木,這幾天為了上課的事情,木木已經很辛苦了,她都將一切看在眼裡,“姐姐們,小點聲,別吵著老師了,咱們出去說。”

領頭的趙曉紅見她語氣放緩,認為有商量的餘地,更加不想走了,打算就地商量好。

“我們不走,大家都是敞亮人,有什么就直接說清楚,我們商量過了,就一個訴求——課程安排的簡單些,讓大家學得不累,開開心心地把結業證給領了,皆大歡喜。”

吳大媽猶猶豫豫,“還是按照木木老師安排的課程來吧,畢竟人家是專業的。”

“哎呀,吳大媽你不會說話就在後邊待著,要不然就回家帶小孫孫,別在這兒搗亂。”趙曉紅責怪道,她跟身邊的人怨怪,年紀大了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瞎說。”

才上了沒幾天課程,便帶頭鬧事,這個叫做趙曉紅的學員可真不是個省心的,偏生小芮也跳出來鬧,在旁起鬨。

“一群蠢貨,不想學就走,在這兒討價還價什么。”

趙曉紅扭過身子,用後背撞了小芮一下,罵道:“小賤蹄子浪什么呢,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兒。”

其他學員紛紛幫腔。

“你個年輕妹妹少說幾句,有些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么容易,大家年紀都不小了,跟你們年輕人沒法比,我們也是出於身體考慮,你要是真把我們給累出個好歹了,到時候找你們賠錢就不好了。”

“學做咖啡本來就不難,是那個老師故意刁難我們,我都刷了好多遍短視頻了,人家就是把咖啡豆炒熟,再放入機器裡打磨,加點水熬煮就行,跟咱們平時熬個糖水、煲個湯的沒什么差別。”

“我們把課程鬧簡單了,最後受益的還是所有人,你不幫忙就算了,怎么還先罵起來了。”

“真是不識好!”

小芮冷哼一聲,雙手抱臂,斜眼看著眾人,覺得真是沒意思,“厚顏無恥。”

這個情她才懶得領,又不是真的為了政府那點補貼來的,她開綠寶石咖啡店就費了不少錢,現在生意也過得去,要不是擔心今後的生意,和單純為了噁心葛雲雀,她才懶得過來臥底。

一想到未來星錘咖啡館留下的都是像趙曉紅和吳大媽這類的“咖啡師”,小芮覺得一點兒壓力都沒有,甚至生出一種要感謝葛雲雀的想法。“還真是謝謝你了,真不知道是從哪兒找出來這些貨的,一點兒不成氣候。”

她沒指名道姓,但葛雲雀知道小芮說的就是自己,最近工作都沒辦好,羞愧得簡直抬不起頭來。

“大家都先冷靜一會兒,你們的訴求,我會跟木木老師溝通,但是也請你們多多理解,我們舉辦培訓班的最基本目的,是要培養出能夠支撐起一家大型咖啡館的專業咖啡師,且數量不少於三名。七個學員中挑選出三名,概率不算低,我們都是拿國家的錢來培養人才,姐姐們不能這么辜負這份好意吧。”

說實話,當初趙曉紅坦言自己是衝著補貼來的,葛雲雀就覺得心塞,但這種負面情緒沒有留在心裡太久,沒想到事情越演越嚴重,甚至已經到了她快要忍受不下去的程度。

自從改造計劃開始後,方方面面都需要用到錢,這筆用來培養專業咖啡師的錢是袁松書記和努爾夏提村主任好不容易從各個地方擠出來的,原本他們可以把這筆錢拿去外地招聘咖啡師,但是為了考慮到就地解決農戶工作問題,也為了給當地的村民增加收入,才決定培養人才。

趙曉紅大手一揮,“你就給出一句話,到底改不改課程,不改我們就走。”

竟然半點情面不講,葛雲雀心頭一震,她像是吃了一隻蟑螂似的,一股難受的感覺從胃部泛出,一個勁兒地往上湧,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要不是當著眾人面,她幾乎都快站不穩了。

才從洗手間出來的庫蘭匆忙擦乾淨手上的水,扶著氣到極點的葛雲雀,“你們不能這么做,這不是把雲雀放到火爐上燒,培訓班已經開課了,你們要是都退出,她從哪裡去臨時找學員來頂替。更何況你們這些學員名單都已經報上去了,這樣做何苦呢。”

“誰家都有為難的地方,我們也不想的,可你看見了,真是學不懂,要么就降低課程難度,要么就換人,我可都是為雲雀著想,總不能就這樣胡亂學著,到時候一個專業咖啡師都挑不出來,恐怕她領導還得罵人。”趙曉紅早就想好了說辭。

庫蘭沒法子,確實說的也是實情,她環視四周,問道:“你們也都是這樣想的?”

沉默了一會兒。

趙曉紅加把火道:“我率先退出,你們誰想跟我一塊兒走?”她一邊說這話,一邊留意著葛雲雀的神情,見那張小臉越發白了,心中更是得意,到底只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姑娘,真要跟她鬥還嫩了點。

都說是法不責眾,鬧事要大家夥兒一塊兒上,才能成事。

之前和趙曉紅商量好了的那些人響應號召。

“我退出。”

“我也退出!”

……

庫蘭一數,竟然除了吳大媽和小芮之外,其餘人都跟趙曉紅穿一條褲子,說退出就退出,簡直太過分了。

“吳大媽,您願意留下來太好了!”沒等庫蘭的話說完,就見吳大媽面露歉意。

“曉紅這人有些話說得難聽了些,可有些話說得也挺對的,你們這些課程確實太複雜了,應該留給更年輕的後輩來學習,我……我也回去帶小孫孫吧。”

彷彿一口氣從身體內洩了出去,庫蘭沒想到這些人為了逼迫葛雲雀換課程,竟然能做到這么絕,前不久葛雲雀可是挨個房間給送了水果上去的,吃了人東西怎么還能做出這么可惡的事情來。

退出就退出吧,反正這些人也是來湊數的,根本沒想過要認真學做咖啡。

葛雲雀咬著下唇,她要是不去找木木改課程,學員要退出,她沒辦法跟村委會那邊交代,造成巨大工作失誤,少說要挨頓批評。可真去找木木修改課程,安排課程過於簡單,跟幼兒園帶小孩似的,能夠學到些什么東西,恐怕一個月後一個學員都挑不出來,她照樣完不成培訓班的培訓任務。

此刻的她,完全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