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我需要和你談一談,坐吧,先喝一杯。”
李輝給克拉姆尼倒了一杯熱咖啡,然後招呼他坐下,透過破碎的窗戶,看了眼遠處的濃煙,微微嘆了口氣。
“什麼事兒,雖然有點兒傷亡,不過一切都在控制之內。”
克拉姆尼沒有客氣,坐下後便端起來喝了一口,一邊感受著身體裡的暖意,一邊淡淡說著。
在他看來,己方的傷亡很微小,以這個代價換來一座城鎮,怎麼算都是賺大了。
“不,我找你不是談傷亡,而是談以後的……呃……怎麼說呢,我準備給參謀總部發一篇電文,告訴他們這裡發生的事情,估計他們會火冒三丈,然後把我……”
李輝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克拉姆尼見了,當即冷起臉。
同樣作為參謀總部的人,克拉姆尼知道李輝擅自攻打恰恩庫夫的嚴重性,這不僅是擅自調動部隊的事兒,更是跨過邊境,並直接打垮了第三國的一個整編團。
如果正常情況下,參謀總部槍斃面前的少校不會有任何問題,但是現在算“正常情況”麼?
顯然不算,所以克拉姆尼沉思片刻,便提議電文把自己的名字也加上,或者乾脆,讓其他連長寫一封聯名信,一起給參謀總部送過去。
過錯很大,但是背鍋的人多了,參謀總部的處罰也就不會那麼重了。
“不,這是我的責任,我必須承受,即便是出於無奈。”
李輝拒絕了對方的好意,他寧願自己承受處罰,也不想把其他人牽連進來。
主要是沒有意義。
“還是談談,假設我被撤職以後,這支部隊該怎麼辦吧。”
窗外吹來一陣涼風,李輝把衣服領子緊了緊,隨後用非常嚴肅的語氣交代著。
“我不希望這支部隊垮掉,從目前的情況看,參謀總部大概率會讓你接管這支部隊,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把我和其他人的辛苦浪費掉。”
李輝說完話,就緊盯著克拉姆尼的眼睛,眼神中並沒有不滿或責備,反而透著沉甸甸的囑託。
“我明白的,如果上面讓我暫時接管部隊,我會按照你之前的要求,保持現有戰鬥體系。”
克拉姆尼點點頭,普魯士人不懂那麼多人情世故,他們辦事都是一板一眼,言和行,會保持一致。
“很好,這樣我就放心多了,那麼現在,我們就討論接下來的問題吧。”
李輝笑著拍了拍克拉姆尼的肩膀,隨後就部隊在恰恩庫夫接下來的安排,做了一個簡要的說明。
這是一次擅自行動,所以沒有其他薩克森部隊給他們做支援和掩護。
除了佔領恰恩庫夫之外,李輝還必須兼顧布克威茨的防禦,所以他準備抽調出一部分兵力,返回那裡。
“把第四坦克連,第二步兵連外加一個後勤排,調回布克威茨佈防,另外我還準備將部分物資運回那裡,這樣即便恰恩庫夫的倉庫遭到破壞,我們也不至於陷入絕境。
另外我準備徵用一部分戰俘幫我們做事,大概五百人吧,以汽車兵為主,他們的卡車不錯,正好可以用來運輸。
還有那些戰馬,我對騎兵沒興趣,但是可以用來當做勞動力,找人組成一支馬車部隊,他們的作用很多,比如送信,運輸和牽引火炮。”
李輝已經想好怎麼利用波蘭人留下的東西了,這個團配備很齊全,有車有馬有火炮,如果自己是游擊隊,足夠再組一個團了。
“好的,我一會兒就去辦。”
克拉姆尼覺得李輝的安排沒有問題,這樣可以最大化地利用現有資源,那些戰俘養著也是白養,還不如讓他們做點兒事情。
“傷員運送到後方,我想即便是我擅自行動,後方的醫院也不至於拒收他們。
另外陣亡人員的慰問信,由我來寫,如果參謀總部不承認他們的犧牲,那麼撫卹金,也由我個人出一部分,剩下的,從營裡的集體資金里扣除。”
李輝淡淡說著,隨後撓撓頭,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而克拉姆尼想要說什麼,但是猶豫片刻,終是沒有說出口。
“好了,大概想到的就是這些,先去安排吧,如果有什麼問題,就隨時來找我。”
李輝下了逐客令,克拉姆尼識趣地站起身,轉身走向門口。
然而就在門外,克拉姆尼突然停住腳,他回頭看向那個年輕的少校,只見他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眼神深邃,表情冷峻,彷彿在思索著什麼。
這一刻,克拉姆尼突然感到很惆悵,這是一位多麼優秀的指揮官啊,在自己前途未卜的時候,依然還想著部隊和戰友們的前程。
他為了這支部隊,將所有責任一肩扛下。
“成為您的部下,是我的榮幸。”
默默地,克拉姆尼抬起手敬禮,他在向一位優秀的指揮官表達最真摯的敬意。
隨著清繳在鎮子裡進行,各種戰利品的清單也陸續送了過來,艾琳達埋頭在各種紙條和數據裡,終於在夜幕降臨時,做出一個還算完整的戰後統計。
報告送到李輝面前,只見這位少校竟然吹起了口哨,因為報告上的數字,比他最樂觀的預估,還要好上一點兒。
“參謀總部回電了麼。”
欣賞完報告,李輝問起電報的事情,結果艾琳達搖搖頭,表示柏林方面還沒有消息。
“不會有事兒的,放心吧。”
看到艾琳達緊張又擔憂的神色,李輝笑著安慰,剛想去摸摸小手,突然聽到窗外傳來咒罵聲。
“滾開,你們這些普魯士強盜,這裡是我們的土地。
上帝會懲罰你們的,我會在地獄等著你們,看著你們被烈焰燒成灰燼……”
“這是怎麼回事?”
李輝感到一陣錯愕,於是邁步走到窗邊,只見幾個士兵,正壓著一名衣衫襤褸的男人從廣場邊緣走過,這個男人一直在咒罵,即便士兵用槍托狠狠給了他幾下,他也倔強地不肯閉口。
“好像是……抵抗組織的人。”
艾琳達有些不太確定,畢竟天色已經黑了,她也看不清楚。
“抵抗組織……”
李輝掐著下巴,冷冷注視著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自己找的藉口,正是這些抵抗組織搞出來的,結果現在波蘭正規軍被自己擊潰了,但這些抵抗組織的成員,似乎還沒放棄掙扎。
“艾琳達,立刻向柏林發報,告訴他們抵抗組織依然在戰鬥,這裡的普魯士同胞並不安全。
另外給布克威茨也發一份電報,讓留守部隊把恰恩庫夫原來的普魯士人都找回來,我們需要重建這裡的秩序,屬於普魯士的秩序。
告訴他們,有我們做後盾,他們可以放心地重建市政廳,法院和警察局,然後對那些抵抗組織進行公開審判。”
李輝深吸一口氣,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心中萌生。
如果他能得到恰恩庫夫當地普魯士人的支持,那麼自己的處罰,將會輕許多。
畢竟他是為了普魯士同胞才出兵的,只要當地的普魯士人重建政府,然後利用自己的戰果懲罰那些波蘭抵抗組織,自己就非但無過,反而有功。
是的,只需要一場地方上的公開審判,他就能成功洗脫罪名,雖然這聽著可笑,但是古板的普魯士人就這樣。
他們對法律的重視,已經到了一種病態的程度。
艾琳達不太明白李輝的意圖,但還是以最快的速度把事情辦了,那些難民還在布克威茨停留,想要重新組織他們回來並不困難。
留守部隊接到命令後,很快聯繫到那些難民,當他們得知恰恩庫夫的波蘭軍隊已經被打敗,立刻爆發出歡呼,並表示非常願意迴歸故土。
於是第二天中午,恰恩庫夫的臨時政府就組建成功,隨後任命了新的警察局長,並重建了法院。
在市政廳廣場,十幾名抵抗組織成員被當眾宣判,他們被處以絞刑,而且是立即執行,於是不久之後,路燈杆上就多了十幾具屍體。
“好了,把他們都放下來,不要掛著,這太恐怖了。”
李輝見不得這個,雖然宣判沒有問題,他們確實參與了對普魯士平民的迫害,但是償命就夠了,犯不著對屍體進行侮辱。
何況他們也算是個戰士,只是立場不同而已,沒必要讓他們死後都不得安寧。
隨著李輝將審判的消息一併傳回柏林,參謀總部終於發來電報,並沒有斥責,只是讓他保持現有態勢,幫助恰恩庫夫恢復秩序。
“看來他們就等著我把這件事兒辦了呢。”
艾琳達拿著電文,興沖沖地交給李輝,李輝看到後,也是笑著撓撓頭。
看來自己還是有人撐腰的,雖然捅了簍子,但是參謀總部似乎也在給自己找理由脫罪。
這種感覺真的很爽,李輝不禁露出如釋重負之感。
然而他不知道,此刻的參謀總部,已經是愁雲慘霧一片,特別是勞斯奈特中校,已經恨不得衝到李輝面前,把這個小子痛揍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