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第一支攻入華沙的薩克森部隊,李輝並沒有在那座城市停留多久,當C集團軍與E集團軍完成南北會師,新的命令也跟著下達。
他們要向西推進,配合A集團軍和D集團軍對殘存的波蘭軍隊進行合圍,這是東線的最後一戰。
88坦克團現在氣勢正盛,李輝迅速投入角色,作為C集團軍的先鋒部隊,沿著波蘭大平原狂奔。
“命令他們投降,否則就予以消滅。”
前方的部隊傳來消息,有一支團級規模的波蘭軍隊正聚集在河邊固守,那裡有完整的陣地,甚至還有水泥澆築的全封閉碉堡,但對李輝而言,根本算不上一個難啃的骨頭。
他現在更多關注地圖,因為按照命令,他們需要推進到庫特諾,配合A集團軍對科寧的波軍完成包圍。
那裡有差不多十五萬波蘭軍隊,只要他們投降,那么對於薩克森帝國而言,東線的戰事,大體上就落幕了。
然而進展並不順利,在哈索切夫,E集團軍遭到了一個波蘭主力師的頑強抵抗,他們拒絕接受波蘭當局的投降公告,依然選擇了戰鬥。
吃掉他們只是時間問題,但這干擾了包圍波軍主力的進度,E集團軍被拖住了手腳,而C集團軍的兵力又不夠。
“真是討厭的波蘭人,他們就不能乾脆一點兒么,再打下去還有什么意義,他們只有被消滅這一條路。”
扔下筆,李輝開口抱怨著,他知道自己的部隊士氣如虹,但是他們打了太多仗,需要一段假期去休整。
何況自己並非一個戰爭狂,他們已經取得足夠多的功勳,參謀總部已經表示,等波蘭的戰事徹底結束,就給他們授勳,不僅有大量個人需要表彰,包括下屬的連,營,甚至整個團,都會獲得獨有的集體表彰。
這個表彰是什么,李輝不知道,但估計是一個專屬標誌,例如臂章什么的,表示他們這支部隊,曾經為帝國做出過突出貢獻。
仔細想想,這也沒錯,他們的確夠突出的了,現在88坦克團的名字,已經響徹整個薩克森。
從捷克一路橫推到華沙,更是第一個進入波蘭首都的部隊,他們想不出名,都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報告,佈雷索普上校來電,他表示自己無法前進,因為一群波蘭農民攔住了道路。”
艾琳達將剛剛收到的消息轉達給李輝,這讓李輝抬起頭,露出錯愕的神情。
“他被一群農民攔住了去路?”
李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支機械化步兵部隊,竟然被一群農民攔住了,這聽起來太過匪夷所思。
“給他發電報,不要管是軍人還是農民,只要是攔路的,警告無效後,那就直接開火。”
李輝搖了搖頭,他覺得佈雷索普是不是腦袋進水了,這種事情竟然還需要向自己請示。
但是很快,佈雷索普再次來電,表示他無法下令開火,這樣很不人道,與他接受的教育和薩克森軍人的品質不符。
“他到底在搞什么,我們過去看看。”
李輝感到一陣心煩意亂,他命令裝甲車加速,去前面看看第一步兵營到底在幹什么。
作為一支機械化部隊,佈雷索普的營擁有裝甲車和卡車,此時,道路已經被車隊堵滿,李輝不得不讓裝甲車從一旁的田地裡穿過去。
然而到了車隊最前面,李輝就看見密密麻麻的人群,那些都是波蘭的農民,有老有幼,個個面黃肌瘦,正用渴求的眼光,看著面前的薩克森軍隊。
“這到底……怎么回事。”
李輝快步走到佈雷索普的指揮車前,向這位少校問道。
“他們希望我們能提供一些食物,否則就只能等死了。”
佈雷索普嘆了一口氣,他把情況和李輝做了彙報,大概就是他們走到這裡,結果出現一大群的饑民,他們祈求自己的部隊,能夠分一些食物出來,讓他們能夠活命。
“為什么會這樣,這裡可是波蘭大平原,整個歐羅巴最富饒的糧倉之一。”
李輝有些難以置信,這裡明明是塊富庶之地,怎么會有飢餓的農民,這不符合常理。
“是波蘭當局,他們為了戰爭,用糧食換取各種物資和裝備,農民被過分盤剝,所以才成了這樣。”
佈雷索普小心地解釋著,李輝聽了,不禁陷入沉默。
相比起薩克森帝國,波蘭的工業基礎相對較弱,戰爭的形式已經發生改變,農業國無法和工業國抗衡,但轉型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那怎么辦?
於是波蘭人決定購買外國武器,他們和不列顛簽署了協議,用包括糧食在內的農作物和礦產,去換取坦克,火炮,飛機和彈藥。
特別是加入那個反普魯士同盟之後,為了換取更多軍事援助,他們幾乎掏空了農民的家底。
這才導致有饑民出現,有時候悲劇並不需要等到戰爭開始,僅僅是籌備階段,就已經讓人感到窒息了。
“派人把他們驅散,部隊繼續前進。
如果你覺得開槍不人道,那么可以用別的手段,比如棍棒之類的。”
李輝對著佈雷索普說道,隨後轉過身,就要返回自己的裝甲車。
“就不能留下一點兒么,我覺得我們的食物根本吃不完。”
佈雷索普對李輝的命令有些牴觸,他認為88坦克團剛剛得到補給,一些食物罷了,他們並不缺這點兒。
“不行,因為我不知道饑民還有多少,你給一個人食物,那么很快,你就會發現有十個,甚至一百個人朝著你伸手。
別說我們,就是整個C集團軍的食物儲備,恐怕都不夠用來填飽他們的肚子。”
李輝冷冷扔下一句話,隨後臉色鐵青的上了車。
對於指揮官的絕情,佈雷索普有怨言,但他也明白,李輝的想法不無道理,於是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咬著牙,下達了驅散命令。
不過是一群饑民罷了,士兵們即便不用武器,也可以輕易將他們驅離公路。
“求求你,至少給我的孩子一點兒吃的。”
一名瘦弱的婦女跪在地上,她抱著一個看起來兩歲左右的孩子,然而本該活潑可愛的小傢伙,此時已經全身餓得皮包骨,連抓緊自己母親的衣袖,都做不到。
兩名薩克森士兵同時停下手裡的動作,他們左右看看,發現並沒有人注意到這裡,於是從口袋中,翻出了巧克力和壓縮餅乾。
偷偷塞到女人手上。
“食物,是食物。”
然而其他的饑民看到後,卻猛地衝過來,他們將婦女撞倒,不顧她的哀求,拼命搶奪她死死攥著的東西。
“滾開,全都滾開。”
士兵迅速衝過去,他們試圖驅散那些圍攻女子的饑民,但是那些人已經餓瘋了,根本不懼踢打,只為搶到一口吃的。
混亂迅速蔓延,當這些饑民知道薩克森士兵口袋裡有食物後,便瘋了一樣撲上來,完全不懼喝罵和拳腳,甚至面對黑漆漆的槍口,都毫不退縮。
“餓到這個程度,就不算人了。”
李輝搖搖頭,他端著霰彈槍走下裝甲車,來到佈雷索普身旁,當著他的面,對著饑民開始射擊。
“還愣著幹什么,開火啊。”
在解決掉幾個饑民後,李輝對著已經傻眼的佈雷索普大喊,這位少校此時才反應過來,命令部隊用機槍建立封鎖線,任何人膽敢越界,格殺勿論。
隨著機槍開火,士兵們也紛紛亮出刺刀,饑民的腦袋,此時終於冷靜了下來。
他們開始後退,但依然擺出懇求狀,希望能夠得到一點點施捨,從而活下去。
“記住,我們是作戰部隊,賑災這種事,不應該我們來做。”
李輝拍了拍佈雷索普的肩膀,隨後返回自己的指揮車,命令部隊迅速前進,按照預定計劃,佔領庫特諾,堵上包圍圈在東邊的缺口。
然而這一路上,他的部隊時不時就受到饑民的騷擾。
為了與薩克森的戰爭,波蘭當局幾乎賭上了一切。
可他們依然失敗了,但留下的爛攤子,卻要讓薩克森人來收拾。
某種意義上說,也算另一種勝利。
好不容易趕到庫特諾,李輝就看到一大群村民,聚集在村口。
他們面黃肌瘦,看到薩克森浩浩蕩蕩的大軍,眼睛裡沒有絲毫恐懼。
他們已經對這個世界絕望了,不管是誰勝利,對他們而言,其實都一樣。
人和人是不同的,你可以對那些為了國家和民族,與敵人死戰的英雄高唱讚歌。
但你不能唾棄一位抱著孩子,向敵人祈求的母親。
他們的偉大是相同的,沒有小愛,還談什么大愛,一個連自己人都瘋狂壓榨,不問死活的民族,還有什么可驕傲的。
“命令後勤,分發一些食物過去吧。”
李輝終於妥協,他閉上眼睛,似乎不想看到那些被這個時代反覆蹂躪的人們。
這就是戰爭的代價,他突然想起那句名言——盛世牛馬,亂世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