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在手》 郝在

一劍落下。

鄭力夫身後四人倒下。

這是安明平沒用力的結果,刀劍相撞,只震暈四個人,已經是他手下留情。

他睜開眼無奈搖頭:“我只想帶走周擒虎,你應該去擋住那些玄教的傢伙,而不是在山上和我拼命。”

鄭力夫強撐一口氣,壓制要從喉嚨裡湧上來的血液。

他回頭掃一眼,從山下衝上來幫忙的十軍士,又來了勇氣:“守住周擒虎,也是我該做的事。”

“你一次可殺我四人,我現在有十七人,並不畏懼與你!”

安明平心間來了憤怒,他手抬起,身後四把長劍飛舞:“那我就將你們都斬了!”

“周擒虎,我一定要帶走,我說的,誰也攔不住!”

鄭力夫驅散心中畏懼,無畏大喊:“結陣!殺!”

四柄寶劍飛來時候,他好似看見自己家鄉,他想著這次應該死了!

他清楚地知道,他擋不住安明平,可他不能退。

這一次不退,就還有希望,好不容易求來的人脈,好不容易他能升千戶了。

他不能退,哪怕賠上所有人的性命。

一將功成萬骨枯,自古如此。

“噗呲!”

長劍落下。

有人死去,死去的卻不是鄭力夫,他倒在地上,捂著自己右手斷裂處。

他看著倒下的兄弟們,憤怒充滿他的胸腔。

這些都是他的親衛,出生入死,從家鄉就跟著他的親衛!

他聲音沙啞嘶吼著:“你為什么,不殺了我!”

安明平搖頭:“我不想殺人的,死的那個只是意外,其他人,我只將他們打暈了!”

“我說過,你攔不住我!”

他扭頭看向樹林深處,高手氣勢盡發:“你們倆,也想擋我?”

樹林裡,隱藏的兩人走出來。

葉劉京尷尬地攤開手:“五劍先生,我並沒有這個想法。”

“或許,大世子有,畢竟你要殺的是他親兄弟!”

大世子憤怒且疑惑的目光,從葉劉京身上掃過。

葉劉京卻沒有管他自顧自說著:“也許,他現在也不會攔你,畢竟如今的長壽山上,你大概是無敵的!”

“你可以直接掏出你的五把大寶劍,殺死我們所有人,把我們剁吧剁吧,當成肉泥埋進土裡,哪個運氣好,明年說不定能長成一朵好看的小花。”

安明平不耐煩開口:“你到底要說什么?”

“我只是給你建議!”葉劉京依舊保持微笑,他向前一步走,就像一點都沒感覺到這裡的危險。

“當然,我知道憑藉你的為人和教養,你不會這么做。”

葉劉京臉上笑容突然收斂:“那你就要等著,明年安家所有人堆在一起的屍骨裡,長出小花了!”

安明平憤怒抬頭,他右手食指一揮間,一股劍氣向葉劉京脖子處彈去。

葉劉京沒躲,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劍氣過。

葉劉京身後大樹,倒地,濺起泥點無數。

安明平高看他一眼開口詢問:“你……不怕死?”

“我怕!比你想象的要怕很多,但我更清楚,你不會殺我!”

葉劉京光棍地坐在一個暈倒在地的重甲軍士後背上:“你知道嗎?佛家的人,修為越高,越相信佛的存在,道家的人修到三品,會飛時候總覺得自己是神仙。”

大世子緊張開口:“你現在說這個有什么用?”

葉劉京搖頭:“我是說,五劍先生,不對,安明平,安家人,哪怕你修行到四品,三品,甚至成就一品,你也是安家人!”

“這個東西說不清楚,也放不下。”

“那些修為低下,甚至沒有修為的人,總是覺得高手,在精神上也是高手,超脫?超脫!超個屁的脫!”

“練武,修行,只是為了變成沒有感情的石頭,誰他孃的去幹這種賠本生意!”

“你不會殺光我們所有人,也不敢放棄安家人的性命。”葉劉京右手拿起一根木棒,放在左手食指上。

木棒保持著奇怪的平衡。

“你沒辦法決定,這根木棒倒向哪裡。”葉劉京一開始就看明白了。

五劍先生,其實是一個糾結先生。

他要是真愛他的閨女勝過一切,在知道他閨女的命是他老爹弄丟的時候,為什么不去找安閣老拼命?

他不是連自己的命都能放下?

安家人的身份,就是他最大的弱點。

劉武說過,是人都有弱點,只要能找到他的弱點,就能解決或是控制他。

葉劉京學得很快,也很認真。

安明平盯著他,此刻他覺得面前這傢伙,不是弱小的蟲子了。

“說!繼續說!”

葉劉京又上前一步,他左手上挑,木棒在半空轉上兩圈。

落下。

“啪!”

木棍又被他緊緊握在手裡。

“你到底為什么要殺東王二世子?為了你閨女的死,還是為了你那殘破不堪的……自尊心!”

“你找死!”安明平憤怒,上前一步。

山洞前大風呼嘯。

草木飛天,雨滴停止落下,凌空化為長劍狀。

大世子驚訝地盯著葉劉京,他第一次發現這個傢伙,不是勇敢,而是心裡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啊!

這已經,不能用不怕死來形容了!

他這是死過千百次,才練出來的勇氣吧!

葉劉京一味搖頭,一顆飛動細草劃破他的臉,他沒有叫疼,只是嘲笑:“你看你又急,你只是生氣,卻還是不敢殺了我!”

“那就是說,我刺痛你了,謊言傷人不狠,真相才是快刀!”

“那么,五劍先生,想不想讓我幫你找回你的尊嚴?”

安明平身子在顫抖,他有點怕了。

葉劉京站直身子,手指山林之下:“那邊,玄教的傢伙,就是殺害你閨女的真兇!”

“你在騙我?”安明平懷疑開口。

“那天樓船上,確實有第三個人,就是玄教的人,要說周擒虎對安望溪的死,有間接責任,那玄教的人,就是直接殺人的兇手。”

葉劉京絲毫不留情開口道:“安望溪,死與心臟破裂,為什么會激動破裂,咱們先不提,就當她自己的病。”

“那是什么引起她心裡的畏懼呢?安先生?你還不明白?”

安明平思考片刻,他收回氣勢。

四周回覆正常。

他這才抬起頭:“我,知道了!”

“多謝!”四劍起飛,他抽身,下山去了!

望著他遠去背影,大世子不敢相信盯著葉劉京:“你就,這么三兩句,把他勸退了?”

葉劉京搖頭:“不是勸,是嚇!我只是將最後的結果給他,他不敢殺掉,我們所有人!”

“又被自己的良心給架起來,我只是給他一個放過自己的機會,很明顯,他是個聰明人,選擇接受這次機會!”

大世子突然發笑:“所以,這就是高手?”

葉劉京嘆息:“莫要太高看高手,大家都是人,是人就會有貪痴慎,就會虛榮,好面子,怕死!”

“只是大家都覺得高手就是英雄,平淡正義。才會有越來越多修為高深的人,壓制本心,變成這個樣子。”

“我只是點破他的內心,又給了他一個不太難堪又可以承擔後果的選擇,他沒理由不選!”

“不跟你說這些,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偷偷地帶二世子下山!”

大世子絲毫不停留,山洞禁止被破開得差不多,他幾劍破開,找到不知為何昏迷的周擒虎,將他背在後背上。

他走出山洞,看著蹲在地上,從懷裡掏出藥膏給鄭力夫上藥的葉劉京,開口道:“這裡的事……”

葉劉京頭也不回:“交給我!”

“你快走!”

大世子沒有停留,快速帶著周擒虎下山。

很快,山頂只有昏倒的十幾名重甲軍。

痛苦喘息的鄭力夫。

站直身子,雙手抱胸的葉劉京。

葉劉京歪著腦袋,盯著鄭力夫斷臂,開口:“很疼嗎?”

鄭力夫絲毫不感謝他給自己的藥,沒好氣開口:“你斷一條手臂試試,你躲在樹林後面,為何不早出來救我們?”

“他不動手,我剛剛那一番話,嚇不到他,沒用!”葉劉京回答。

“接下來怎么做?”鄭力夫無奈詢問,山下戰鬥還在繼續,可要守護的人卻丟了,一時間他只能依靠面前小賊。

葉劉京好似沒聽到,盯著他的手臂依舊詢問:“斷手臂很疼嗎?”

鄭力夫心裡來了一股火氣:“你試試,這可是……嗯?好像是不疼了,你這是什么藥?”

“不疼?不疼就是藥效發作了!”

“這是麻藥?”

“差不多!”

“什么意思?”

雨在落下,葉劉京轉身,抽出插在地上的刀。

他向前一步,突然回頭,臉上笑容詭異:“確實有麻醉的作用,但也不是麻藥。”

“是毒藥……”

雨慢慢下大,他抬頭淋雨。

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