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會,一門座位沒人。
二門的掌櫃老了,一向不喜管事,他覺得自己該退下來了,管得事多了折壽。
三門四門的掌櫃是範長榮的人,一開始就是,他們倆低著頭,等待自家老大繼續說下去。
五門的中年掌櫃面露不服,他本是龍副會長的人,也是跟著趙老,從掌櫃會弱小時代走來的老人。
看這意思,如今老人都還在,這范家的小子,就想要上位了?
真等他坐上會長的位置,那日後自己該如何自處,掌櫃會的老人們,該如何自處?
五門的中年掌櫃清清嗓子,面露悲慼:“範會長說的是,只是龍會長早死,如今趙老又離我們而去,他們的仇咱們都沒有理清楚!”
“世人都說咱們做生意的眼裡只有利益,沒有感情,他們這般罵咱們,咱們不能真做這種事情啊!”
“兩位會長屍骨未寒,仇恨難消,咱們就惦記他的位置,貿然選新的龍頭?”
五門成掌櫃抬起頭,收起悲慼,一臉鄙夷地看著範長榮:“難免……難免讓人戳咱們脊樑骨說話,說咱們人情薄,說咱們某些人是不是早就惦記著,兩位老會長死呢!”
三門掌櫃聽聞此言,立馬站起身來,大聲吼叫:“姓成的,你他娘說誰呢!”
五門成掌櫃身子一歪,靠著太師椅:“誰他娘心裡難受,不喜歡聽這話,我就是說誰!”
兩人帶頭,他們身後跟著的掌櫃的,也不講什么儒家禮義,站起來叉腰對罵,這場景比村頭婦女吵架,好看不了多少。
八門掌櫃的長相憨厚,他站起身擺擺手:“眾位兄弟叔伯長輩,不要因小事傷了和氣,趙老還在天上看著咱們呢!”
“龍掌櫃為人最仗義,他要是看活著,絕對不想看到咱們自家兄弟,為了一點小事相互爭吵猜忌!”
他一碗水端平,說說趙老,又提起龍掌櫃。
掌櫃會在杭湖府內不是個好東西,可掌櫃會里的掌櫃會卻十分團結,有人出事,幾位會長絕對出手幫助。
故而,掌櫃會里多數掌櫃的,還是記著兩位死去的老掌櫃的恩情的。
聽見他兩位的名字,議事廳才慢慢安靜下來。
八門掌櫃略帶得意,他雙手下襬說道:“我知道大家心裡都有怨恨,既然如此,我說句公道話。”
都是千年的狐狸,誰跟誰玩聊齋啊!
一般來說,當有人開頭是我說句公道話的時候,那隻能證明,他的屁股早就坐歪了。
五門成掌櫃連忙攔住他,打哈哈說道:“大家都知道,你憨厚正直,但是今日的事不是正直就能解決的。”
“我先說我的意思,我不同意現在就選龍頭,確定總掌櫃總會長!”
“如果真要選,也應該選在趙老的死弄清楚,龍掌櫃的仇報完之後!”
三門的掌櫃又跳起來:“那你就是不講理了,咱都清楚趙老是馬上風死的,說了你又不信!”
“誰不知道龍掌櫃是被葉劉京逼死的,葉劉京是誰啊!繡衣衛蟒袍使,你這么有能耐,想要殺繡衣衛的蟒袍使?”
“不說別的,你要是真能殺了人,還活著回來,這總掌櫃我就選你成老鬼!”
八門的掌櫃再次擺手:“我還是要說句公道話,葉劉京已經死了!這仇就算了解了!”
五門成掌櫃不屑開口:“咱做的是醫藥生意,講究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如今繡衣衛別院的大門三天未開,誰見過葉劉京的屍體?沒有屍體就說他死了,誰相信?”
八門的掌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服氣開口:“老成,你這話就不公道!”
“那照你說,繡衣衛葉蟒袍使一日不死,咱們還一日不選總掌櫃?”
“那他真要是,咱們掌櫃會的人乾死了,咱們還活不活啊!”
“要我說,這事咱們得忍,做生意的就是為了求和!”
五門成掌櫃站起來,大手一揮:“憋屈!”
“老子就是忍不下這口氣,掌櫃會堂堂副會長,被人上門逼死,你們一個屁都不敢放,現在還在這選新的會長!憋屈!窩囊啊!”
“忍?什么都要忍?暗殺不成,老子也要上京城告他!我就不信了,世上沒有說王法的事!”
“老子的誠仁堂從走街串巷的生意,做到今天多不容易,進一步我要吃多大的虧,現在你們跟我說要忍?”
“我就是忍不下這口氣,我告訴你們,龍掌櫃的仇,趙老死去的真相,這兩件事一日不解決,我就不同意選掌櫃的!”
“就算你們選了,我也不認!”
他站起身來,就要走出去。
不只是他,嘩啦啦啦的聲響不斷。
六門的掌櫃的,七門的掌櫃的,都跟在他身後,大步向外!
“慢著!”重重一聲,帶著些許真氣洩露的聲音傳進每個人耳朵裡。
五門掌櫃一隻手按在太陽穴,他轉身,兩手點在六門七門的掌櫃太陽穴,真氣湧動。
他不屑開口:“怎么?你要跟我在議事廳動手?”
“小子,別怪我今日不尊敬你的身份,自古醫武不分家,你不出去打聽打聽,為什么沒有人敢在我誠仁堂鬧事?”
“不只是老子醫術好,還是因為咱!能殺人!”
成掌櫃回頭,雙手振臂,衣服長袖破碎,露出一身肌肉。
範長榮站起,盯著他目光如炬,無奈搖頭:“我真的很難過,本想著大家都是自己人,面對難關,應該團結一致,沒想到……”
他上前一步,重重拍手。
“咚!咚!”外堂傳來重重腳步。
大門之外站著身穿黑衣的十人,十人罡氣外放,每人都有至少六品罡氣境的實力。
特別是站在中心兩人罡氣外放,真氣內斂,至少是五品高手。
成掌櫃收回雙臂,轉身微笑:“我只是開個玩笑,大家都是讀書人,當以學問說話!”
他沒想到,範長榮這個陰險小人,竟然真敢擺鴻門宴,暗中埋伏高手!
範長榮搖頭:“不!我覺得成掌櫃說得很對,既然大家早就不是一心了,那不如,今日開始分了吧!”
“譁!”亂七八糟的聲音,在議事廳內外響起。
無數掌櫃議論紛紛,沒有人認為今日葬禮簡單,可也無人知道,今日議事,議論的竟然是掌櫃會分裂之事。
要知道,掌櫃會能強大,靠的全都是無數小掌櫃匯合在一起的力量,他們這些人,若分開,不過是一個個可以被人欺負拿捏的有錢人。
這時代有武力高強者,有權利在手者,只有錢,那就是案板上的豬肉,任人宰割!
成掌櫃聽聞此言,也是猶豫萬分。
他只想到拖延,也沒想到讓掌櫃會分裂:“這……不!”
“不錯是吧!”四門掌櫃突然接話。
“我就知道成掌櫃早有此心,你們都是趙老打天下時候的老人,恐怕早就容不下我們了!”
“分吧!咱同意,分了正好!”
三門掌櫃附和:“咱也覺得分了好,本來不一心,何必在一起!”
成掌櫃這才看出,今日這局恐怕就是為了分裂。
六門的掌櫃悄無聲息地坐下原位。
站著的只有成掌櫃和七門掌櫃。
成掌櫃手在顫抖:“你們……你們這是要排除異己,趕我們出去?”
範長榮搖頭:“不!你們這些老人,才是掌櫃會的根本,從今以後,你們才是掌櫃會!”
“我從湖心島得了一個名字,叫落雨商會!”
“從此後,願意留在此地的人,就是落雨商會的人!這話我只說一次!”
範長榮微笑落座,淡然詢問:“誰贊成,誰反對!”
他滿心傲氣,本以為無人敢忤逆自己,卻沒想到,細小角落傳來一微弱聲音。
“奧!我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