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在手》 郝在

天空慢慢陰沉,黑月遮住月光。

空氣沉悶,好似在迎接一場大雨的到來。

小院裡,在進行一場屠殺。

血液飛濺,落在火把上,帶出吱啦響聲,還有一股揮之不去的腥香味。

葉劉京靠在牆壁上看著這一切,他不時回頭,眼神落在那身穿重甲的百戶身上。

院子裡,輕甲士兵合擊,不斷有仙升教的人被帶走性命。

高老太乃是七品修為,可遇見六個九品輕甲士兵,以軍中合擊之術攻擊,也是討不到一點好處。

更何況,還有一個八品輕甲弓箭手在一旁盯著,時刻等著給她致命一擊。

武道修為,品級越高,實力越強。

可這份強大並不是無止境的,在未成就六品之前,沒有罡氣護體,天生就缺乏防禦。

輕甲士兵,可以以甲冑抵抗高老太攻擊,高老太卻不敢硬抗一下士兵的刀刃馬槊。

賊屠夫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小院裡仙升教教徒,都已死傷殆盡,唯留高老太頑固抵抗。

重甲百戶終於忍受不了這場漫長拖拉的戰爭,他從一旁手下腰間抽出長刀,身披重甲的他卻一步躍起。

“轟隆!”天空有雷聲響起。

高老太抬頭雙手短劍妄想抵抗,重甲百戶這致命一刀。

“噗噔!”她膝蓋跪倒在地,雙手被這一刀震得不斷顫抖。

三個手持馬槊的輕甲士兵上前,持馬槊將她押在地上,兩把刀抵在她前胸後背。

她睜大眼睛,嘴巴張開:“你們……”

葉劉京看清楚重甲百戶動作,連忙張口大喊:“繡衣衛奉太子令,徹查此案,刀下……”

“噗!”長刀破骨,高老太鮮血直流倒地不起。

重甲百戶回頭,歪著腦袋看向葉劉京,面甲裡傳來嗡嗡聲:“現在,人可以留給你們了!”

葉劉京憤怒地瞪著他,眼神落在地上,他看著高老太屍體,莫名有種兔死狐悲的無奈,還有……一種渴望。

不……就是渴了!

葉劉京抱拳詢問:“敢問這位百戶大人,尊姓大名?”

“怎么,不滿意我今晚上的行為,日後想要找我報復?”

“不會!”

“我叫鄭力夫,重甲營百戶,想要找我,隨時來!”

“不敢,只是聽大人口音曾在東南生活過,我也是來……”

鄭力夫打斷他的話,高傲開口:“吾之前確實在東南邊境領兵,但吾並不認識你,咱乃是真正的上京城人。”

“收隊!這裡的事情交給繡衣衛的人來管!”他一聲令下,輕甲將士有秩序抵退出小院。

很快小院裡,就只剩下葉劉京,劉文剛兩個活人。

不!

“呼!呼!”賊屠夫躺在地上喘著粗氣,他眼神一直盯著死去的高老太。

“我早就說了,我們是壞人……可咱們永遠比不上那些人心黑,都告訴你莫要……莫要跟他們交易!你……”

“那些……那些賊人是……!”賊屠夫轉頭看著葉劉京,想要說出事情的真相。

在葉劉京的震驚目光中,劉文剛站起手持長刀,走到賊屠夫面前。

他冰冷的眼神中看不出一絲感情:“依大武律法,你罪無可恕,當就地誅殺!”

一刀落下。

賊屠夫身死!

門外再一次傳來重甲百戶的聲音:“上馬,回去覆命!”

長刀在手,中街寂靜。

他們這才真正離去,門外神捕司的捕快,這才敢靠近,可他們只站在大門口,絲毫不敢上前。

葉劉京扭頭盯著他們,冷漠開口道:“你們幾個現在去太常寺協律郎韋樂音家,將他和他夫人都抓進……繡衣衛大牢裡!”

“再留下六個人,在門口守著,不要進來!”

神捕司捕快本不該聽一個繡衣衛緇衣的話,可他們看繡衣衛魚龍使都沒有反對,連忙低頭大喊:“是!”

捕快各自行動起來,小院裡又陷入寂靜。

葉劉京沉默許久開口:“頭兒!你做得對!這事情到反賊團滅,就該結束,反賊全死,咱們領取獎賞,多好的結局。”

“可……你壓根做不出這種殺人滅口的事,你今天下午在衙門的時候,遇見小武哥了?”

劉文剛絲毫沒有隱瞞,轉身點頭回答:“對,小武下午時候告訴我,見到這兩個人殺了就行,特別是這個女的,殺了她。”

“她身體裡的蟲母,也會跟著死,吸血蟲感覺不到蟲母還活著,也會不再吸血。”

“其他人,要是多話,一樣殺,不能帶回繡衣衛衙門!”

葉劉京內心理解,這件事事關上面,雖然他不清楚跟哪一位大人物有關係,但再往上的事,就不是他們該做的了。

按照他原來的想法,他也從來不想往上面查。

說膽小也好,說自私也行,為民除害的名頭他擔不起,只要能救活被吸血蟲害的人,他就覺得自己不虧欠什么了。

可今晚上的事,改變他的想法,重甲百戶下手太狠了,他們這群人騎馬披甲。

這是什么人?

重甲騎兵!

這是哪?

上京城,大武國的都城,大晚上能在都城調動騎兵?

再聯想,劉文剛說的話,葉劉京心裡無法遏制地升起一個念頭。

他可以成為一把刀,但他不想當那些大人物的鍋。

葉劉京沉默片刻,忍不住開口:“頭兒,你真的不擔心,萬一……小武哥,對你不是這么……”

“不會!”劉文剛立馬反對道。

“練武之前,我力氣就大,一次跟人打起來,將人打昏,那人找了一群人,來揍我,差點揍死,若不是小武爬在我身上,哭著喊著幫我擋下拳頭,我早就死了!”

葉劉京點頭,隨口問:“依我的性子,現在那群人應該很慘。”

“我後來並沒有報復他們,也不怪他們,是小武餓得快不行了,我去偷他們吃食才打起來的,確實是我做錯事。”

劉文剛愧疚低頭:“那次,小武拖著我走了好遠,才找到好心醫師救我,不過他也落下兩個毛病,看見吃的就走不動道,還怕黑。”

葉劉京不再說話,他想象不出來,那個笑著開朗的小武哥,當初一個人拖著不知是死是活的兄長屍體,走在黑夜裡是什么心情。

那長夜,應當很漫長吧!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刀不再追問。

劉文剛看他樣子奇怪發問:“你……你這是做什么?”

“我這個人說話算話,說要剝這老小子的皮,就絕不食言!”葉劉京帶著笑容,一刀下去,神清氣爽。

劉文剛皺眉轉頭:“我在門口等著你!”

他轉身出門去。

葉劉京手拿著一塊皮布,他扭頭看著地上高老太的屍體,確切地說,是看著那隻蠱蟲的位置。

他猶豫,剋制,猶豫……

他伸出手。

他能感覺到,內心的歡呼雀躍,可他清楚地知道,這股欣喜的感覺並不是他自己的。

高老太身體內的蠱蟲在蛄蛹,在畏懼。

直到……葉劉京一刀刺破血谷蟲母的身體,將它取出來。

葉劉京第一次看清蠱蟲的樣子,蠱蟲與宿主共生,在未成熟之前,宿主死亡它也會死,現在它就已經活不下去了!

葉劉京驚訝,驚訝於自己腦袋裡突然出現這段記憶。

“你想吸收它?”小院裡,葉劉京獨自開口。

一個呼吸……

兩個呼吸……

沒人理會他。

突然……葉劉京腦袋裡出現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