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書繼續搖頭：“老主任你錯了，何旭做法在我看來太激進。按照走正常的程序，要把農場的小作坊公司搬到市裡，沒有一年時間，其中的流程走不完，而辦手續一年，工廠廠房又是幾個月，看到工廠成效，何旭就要走了，他摘不了這棵桃子。所以為了省略過程，你們的這次搬遷就會有很多不合規的地方，”

“你知道什麼叫做激進？小陳，你年紀輕輕做事不要太古板，做大事不拘小節。”陳靜書能夠看到的事情，邢基瑞當然也看出來了。

陳靜書：“主任，我們古人還有一句話萬事小心，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想，為什麼副場長這麼好心幫你們父子促成件事？我能看出來的他看不出來？無人查還好，一旦有人查，你覺得你們逃得了嗎？你們做這一切值得嗎？”

“值得，只要能進城裡。”邢主任看向陳靜書。這時候陳靜書感覺到邢主任的決心，這是一種近乎於執念的渴望。

陳靜書深吸一口氣喃喃：“工廠發展壯大起來，農場的人去往市裡，成為真正城裡人，農場這邊從繁華變為荒蕪。幾代人的努力和夢想全都毀於一旦，他們在城市你們能過得好嗎？”

“為什麼就不行？”邢主任目光和陳靜書對峙，好像陳靜書此時就是他的殺母仇人。

“老邢，注意態度，小陳，你繼續說。把最壞的結果都說一下，我看他今天確實被何旭畫的大餅給吸引魔怔了。”一旁洪青給幾人添了茶水。

女人和男人不一樣，男人可以一心為事業衝擊，但女人只想要家人平安，剛才陳靜書說會被清查，這句話就一下子點醒了她。失去家人的痛苦歷歷在目，她好不容易有了這個家，自然不想要讓家裡散掉，在這樣的風險之下，什麼夢想，什麼理想全都是狗屁。“我說過這就是一場海市蜃樓的美夢，邢海要是將這個水產公司辦起來，不說別人，就是拿副場長為例，能坐視不理嗎？何旭給你們走的路子，就是實打實的把柄，你們是給敵人送彈藥。可我覺得副場長那時候也摘不了這個桃子，他還不夠格。

邢海要是不再管理工廠，下一任的人會貫徹執行你們的理念嗎？外部競爭只會越來越激烈，一旦公司的銷售達不到預計，這些農場人就會面臨失業。

可是他們已經在城市裡紮根安家，還能安心的回農場種地嗎？就算他們能回來，他們的小孩也已經習慣了城裡的讀書，到時候你們不是咱們石峰農場的功臣，反而你們將是罪人，因為是你們讓農場人來了城裡，卻最後也讓他們失去了家園。”

陳靜書的一席話，讓邢海父子久久無法言語，因為他們從來沒有想過這麼長遠，考慮到這麼多。

他們想到的是帶着農場人離開農場，這裡荒蕪與否和他們再無瓜葛，總歸會有人到來，不會讓土地荒蕪。

可是他們從來沒有考慮過帶着這些人來到城市之後，最後公司倒閉工人失業這樣的下場。

會嗎？

他們細細思索，最後居然是嚇出一身冷汗，還真很有可能。

“其實在石峰農場也不是沒有發展，我們石峰農場離市區也就翻過一座山，論交通，我們有自己的碼頭，論投入，何旭答應的貸款又不是不用還，也是需要還錢，也產生利息。要是我們用職工認股的方式集資，你說職工願意拿出錢來投資嗎？何旭能打開的銷售渠道，咱們農場這麼多的能人，難道就沒有門路和辦法嗎？”

邢海道：“何旭最多也就是給我們打開百貨公司和幾大單位的物資福利這一塊，別的也做不了主。”

在這個問題上，何旭私底下已經找他通過氣，所以才會如此意動。

邢主任也看出了問題所在，之前他們只是頭腦一熱，並沒有想到這麼久遠的事情，現在被陳靜書提醒，這才發現其中的風險。

“是呀，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何旭不在這個位置上了，各大單位還會把咱們的產品擬定到福利名單上嗎？或者哪天連單位的福利都取消了，現在各大單位已經叫囂着發錢不要發物品了。”

洪青也道：“拿我們自己單位為例，哪年不吐槽發這些福利不如發錢來着實在。但真要是發錢了，那咱們市不少單位只怕就要餓死了。”

等陳靜書從邢主任家出來，外面天色已經漆黑，天上的星子點點，整個農場籠罩在一片靜謐的夜色之中。

“你剛才那個認股集資的想法很具創意。”

“這也不是我想出來的，我在書上看到的，但這種方法也不是沒有弊端，要是資金沒有人監控，捲款逃跑的事情也會有可能發生。”

“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其實辦法的本身沒有好和壞，只在做事的人，像是何旭他的本意也是好的，真要是辦好了，是三贏的局面，可就像是你說的中間過程充滿了風險和不確定因素，我們不能只看到三贏的局面就去賭。”

陳靜書點頭，只有她知道要是一旦去賭，不會有什麼三贏的局面，只會是三輸，因為他們都是棋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