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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服上的破口很齊整,看得出來應該是用利刃割破的。綉着團花的地方有緊密的絲繡花紋,緊密厚重,可不是能輕鬆就割開的,所以破口處還有不少絲線的斷茬,一縷縷的拖在哪兒。

謝寧低下頭仔細看了看,可以看出條口子是從那塊團花的右上角往左下割的,這塊團花居於前襟下方,大小約摸六七寸。整片鸞鳥秋月團花差不多完全割斷了,這補都沒有辦法補。

“這是什麼時候發現的?上回什麼時候檢查過?”

青荷和方尚宮臉色鐵青,這消息現在除了她們倆也就只有和青荷一同去取吉服的夏月知道,對外頭還瞞得死死的。

“昨天打掃時還曾經抖開蓋布看了一眼,當時還好好的。”

打掃是昨天清早的事,到現在為止都多少個時辰了?整整兩個白天加一夜,誰曉得這是什麼時候被割的呢?

可是卻有一點很明確。夜間有人想溜進偏殿很難,宮人與太監們的居處在永安宮最後面的排房,而隔門和重重宮門都是有鎖,有人看守的,夜裡不可能象戲裡唱的,話本里寫的那樣,隨便就溜出一個來去燒個紙啊遇個故人割破條裙子之類的。而白天能進偏殿的人也是有限的。

如果刨掉不可能的飛檐走壁的刺客所為,那麼這個下手人範圍其實很小了。刺客當然不可能r ,有那個本事夜探禁宮的人,何必無聊到來割一條裙子?如果要割,那麼割一個腦袋什麼的不是更有意思?

謝寧沉默了一會兒,沒有馬上說話,方尚宮和青荷站在一旁,臉色都十分難看。吉服被毀這件事可不是小事,冊封儀式肯定會受影響這就不必說了,再往深里想,這豈不是讓謝寧這個貴妃顏面掃地,甚至就連新冊封的這個尊位都被蒙上了一層不詳的陰影么?

“裙子能補嗎?”

方尚宮搖搖頭,她是針工局出身的,對這個最熟悉不過,什麼樣的破損能修補什麼樣的不能修補她心裡門兒清。

“那重做只怕是來不及了吧?”

方尚宮又點了點頭,但她同時也說了另一件事:“重做和這一模一樣的肯定是來不及的,但是據奴婢以往的經驗,針工局不會只做一件的,他們總要防着主子對呈上去的頭一件不滿意,八成會有一件備用的,質料可能也和這一件差不多,只是綉工紋樣肯定有所不同。主子現在是後宮最尊貴的妃嬪,她們唯恐伺候不周到, 所以他們手裡一定有一件備用的。”

謝寧點了點頭:“那就去問一聲,如果有一件可以替用的那是最好。如果沒有,就想想法子,總之要把後日的冊封應付過去。這件事情……先不要聲張,下手的人是誰,也就交給你們兩個去查了。胡榮那裡也可以知會他一聲,旁人就不必了。”

方尚宮和青荷對於自家主子的平靜都有些意外,出了這種事謝寧除了一開始的震驚和後來的沉默之外,竟然沒有怒氣埋怨,也沒有立時就要大張旗鼓的查找這個膽大包天的內賊。

沒錯,就是內賊。

方尚宮和青荷都清楚,這事兒必是內賊所為。永安宮除了貴妃,還有三位小主子,那宮門看守絕非一般的森嚴,不但正門,連側門和角門都日夜有人看守絕不放鬆,外人難以逾越一步。正殿後殿和小書房這幾處地方即使是永安宮的普通宮婢和太監也不能擅入,能進的人不過十個手指就數過來了。

這些人裡頭,除了夏月夏紅兩個,差不多全是主子在縈香閣的時候就使喚的舊人了,以往還覺得這些人可靠,可是沒想到竟然會出這樣的事,青荷做為掌事的大宮女臉上自然無光,這就是她的失職。而方尚宮也是一樣。

今天能割衣服,誰知道明天會不會下毒?

青荷咬着牙,就想一刻不遲誤的把這個人查出來,否則這夜裡睡覺都不能安枕。就算主子不就她失職之責問罪處置她,青荷自己都覺得沒臉再忝居掌事大宮女的位置了。

是誰下的手呢?從時間來看,兩日一夜裡頭不少人進出過偏殿,幾乎個個都有脫不了的嫌疑。這裡頭青荷可以先排除自己和方尚宮,接着青荷那個傻丫頭。夏月和夏紅雖然是新來的,但是平時行事滴水不漏,有些地方青荷都得自愧不如。她也知道能做這個大宮女仗的一半是本事,一半是資格。她畢竟是從主子剛進宮不久就伺候在她身邊的人,後來的怎麼也越不過她去。這兩人是白洪齊送來的,而且這背後說不定還是皇上的意思,當然也能算是可靠了。

至於其他人,陶鳳和尹珠兒兩個是青荷和青梅帶的徒弟,當然現在她們的名字也改過了,陶鳳改名叫做青言,尹珠兒名字沒改,直接就叫青珠。兩個人的名字讓主子改了之後,整個人精氣神兒都不一樣了,那股急於表現的勁頭兒讓青荷有時候都覺得無奈。

要說她們倆可能是割破吉服的人,青荷也實在難以相信。青荷自認還是會看人的,原來的陶鳳,現在的青言,那對主子的勁頭兒簡直到了愚忠的地步了,給主子擦鏡子擦床頭的時候,那認真是恨不得把漆都磨下一層來。

要說她倆會幹這種事,青荷也覺得不可能。那剩下的就是幾個打掃跑腿傳話的宮女了和青言她們也是同一批人,都是周稟辰挑出來的當時送到縈香閣的,相處的時間也不算短,不能說是沒有情分的。

正因為有情分,所以出了這種事之後,青荷覺得格外憤怒,簡直就象背後被人狠狠扎了一刀一樣。如果永安宮外人做出了敵對傷害之舉,她只會憤怒,不會難過,因為本來就是對頭,有什麼好難過的?但是這些人,是永安宮內的人啊。

難受歸難受,謝青荷絕對沒有要手軟糊弄的意思。頭一個,這不是可以糊弄過去的事兒。哪怕主子不張揚,這件事最終皇上也一定會知道的。夏月可是白洪齊調教出來的,這事兒她知道了,就未必能瞞過白洪齊。白洪齊要知道了,能不稟報皇上嗎?再一個,這種有外心的家賊太危險了,可以說是在各種對頭之中算得上是當誅的首惡。有道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誰知道這人還會做出什麼事來?到現在青荷還有個疑惑,這人既然能溜進偏殿割破吉服,為什麼不索性干點兒更嚴重更厲害的事兒?不說別的,在二皇子身上動動手腳,永安宮的天就能塌掉半邊。雖然劃破吉服也是件噁心人的事兒,可畢竟只是噁心人,反而暴露了這個不知道是什麼人安進來的內賊的存在,可以說是有些得不償失啊。

方尚宮親自到針工局走了趟,回來時跟着幾個針工局的人,搬着幾箱子衣料來的,說是給三位小主子再多裁兩身斗篷。這也就是永安宮有這樣的口氣和底氣了,就算沒有三位小主子,貴妃娘娘要在份例之外多要些什麼那還不是理所當然的事?

這些人把衣料送來了就領了賞回去了,打開的幾口箱子里確實有些布料,但其中一口箱子里裝着一身絳紅色吉服。

方尚宮人老成精,說的果然沒錯,針工局真的備了兩件吉服,質料和先前那一件霜絳紅緞一模一樣,根本就是同一匹布裁出來的。這一件不但不比前一件遜色,甚至看起來還要更華貴一些。繡的鸞鳥眼睛上綴着金黃的琥珀石,看來針工局的打算是如果貴妃娘娘對第一件不滿意,那就把這第二件拿出來,正因為如此這一件做的更漂亮,以謝寧的眼光來看有點太張揚了,其實第一件在她看來就已經夠華麗了。

“那就這件吧。”總之冊封禮是可以應付過去了,細節倒不必再糾結。謝寧又問:“針工局的人不知道吧?”

“只有付尚宮大概是猜到了一點,但她這人十分識趣,絕不會亂說的。”

謝寧點了點頭,能少點麻煩還是少點麻煩吧。

“這幾件衣裳要看管好了。”

青荷一臉羞愧:“主子放心吧,奴婢夜裡不合眼都要牢牢盯着的,絕不能再出一點岔子。就是查找那個下手的人,現在還沒有眉目。”

因為主子說不得聲張,又在冊封之前這麼個關鍵的時候,青荷有手段也不能施展。

“等冊封之後再說吧。”

青荷鬆了口氣,趕緊應了一聲。

就是……她也覺得有點奇怪。

主子脾氣是好,但這一回未免也太好說話了。青荷想想,要換成自己遇着這種事,肯定第一時間就要嚴查緊鎖絕不能再留這麼一個人在身邊伺伏。

謝寧對方尚宮說:“這事兒方尚宮也多上心,青荷畢竟還年輕,沒有你辦事情周到。”

方尚宮也趕緊應了一聲。

青荷還提了建議,原本永安宮裡人手也不缺,宮女和太監們都很少落單,一些需要出門跑腿的差事更是兩兩結伴,防的就是這種勾結外人的不軌之舉,以後要在這上頭再看嚴緊一些,在找出那個內鬼之前,絕不能再出一點紕漏,也出不起一點紕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