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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房將原先預備的晚膳全撤下去,另擇材料又備了一桌送來。膳桌擺好,皇上讓侍膳太監退下,自己動手盛了碗湯,遞給謝寧:“先喝點熱的暖一暖。”

碗小,湯也盛的不多,兩三口就能喝完的樣子,可是因為燙,小口小口的喝,這碗湯就喝的慢了。

熱湯一喝下,身上就覺得暖和多了。

桌上幾樣菜里,謝寧就喜歡那道素炒菜心,她把菜挾了放在碗里,翠綠的菜心襯着熱騰騰的白米飯,不必吃,光看着就讓人覺得舒坦。

皇上不樂意見她只吃素的,好象青菜豆腐就是天底下最美味的東西一樣。謝寧以前吃飯是不挑嘴的,但是因為有孕時養胎,加上生過之後補養,油葷實在是吃得她都噁心了,所以近來天雖然冷了,卻吃的比以前越發素淡。

皇上舀了一顆丸子放進她碗里,謝寧抬起頭來,兩人目光在食物的熱氣香氣中碰到了一塊兒,謝寧低下頭去默默把肉丸子吃了。

皇上嘴角噙着笑意,自己碗里的菜倒忘了吃。

青荷端了個盤子進來,笑着說:“公主殿下吩咐御膳房多做了一道菜,說是晚上吃着覺得好,請皇上和娘娘也嘗嘗。”

玉瑤公主進的菜是一道翡翠豆腐,吃着果然與平常做法味道很不一樣。豆腐綿軟鮮香,謝寧仔細品了品味兒:“豆腐裡頭一定攙了別的吧?”

青荷笑着應答:“娘娘說的沒錯,膳房的人把雞茸和蝦泥都打在裡頭了。”

怪不得這樣好吃,而且做得精細,一點兒都不覺得油膩,也沒有絲毫的腥味。

青荷送了菜從殿中退出來,一轉頭看見周稟辰過來。他不知道又去了哪裡,一走近青荷就看見他臉上被冷風吹的發紅。

青荷問候了一聲:“周公公這會兒怎麼過來了?”

周稟辰往窗上看了眼:“皇上和娘娘用過晚膳沒有?”

“還沒有用完呢,周公公有事?”

周稟辰點了下頭:“勞煩青荷姑娘給通報一聲,有事情要回稟娘娘討個示下。”

青荷不敢耽誤,轉身兒掀起門帷又進了殿門。

周稟辰是個很有成算的人,這會兒過來了,趕着用晚膳的當口也要回稟,想必不是小事。

過了片刻青荷出來,周稟辰趕緊撣了兩下袖子,又抖了抖前襟,微躬着身邁步進去,行禮後稟告說:“雅蘭軒來人說曹順容突發急症,宮門已經落鑰,想討個示下,取了腰牌了傳太醫來看。”

皇上皺起了眉頭:“什麼急症?有多久了?”

周稟辰全是按着雅蘭軒的太監說的話照說了一遍,半個字都沒有添也沒有改:“說是剛才突然嘔吐不止,腹痛,暈眩,病來的很急,底下人不敢作主,就趕緊往永安宮來回話了。、”

“快差人去太醫署,別耽誤了。再打發人去雅蘭軒看看情形,速來回話。”

周稟辰應了一聲退了幾步,到了門口這才轉身出殿。

這一下皇上和謝寧都沒有胃口了。膳桌撤了下去,夏月領着人捧着溫水、巾帕等物進來,服侍皇上和謝寧漱了口洗了手。

“不知道曹順容的病要不要緊?”

謝寧有些擔心,就怕曹順容這病不單純。

周稟辰帶着人往雅蘭軒去,他身後跟着的太監小勝子輕聲說:“周公公,雅蘭軒的人是不是存心有意啊?早不來報晚不來報,偏皇上在的時候就差人來稟報這個,聽說皇上和娘娘晚膳都沒用完,真是掃人興。”

“未必是特意挑這個時候來。”周稟辰嘴上是這麼說,心裡其實對曹順容也沒多放心。

周稟辰對大多數宮中嬪妃都十分了解,不過曹順容並不在其中。經選秀入宮,在後苑安置居住過的美人差不多都在周公公手下討過生活。不過曹順容在宮裡也算老人了,她不是選秀入宮的,周稟辰對她的為人和品行其實也不算了解。雖然曹順容過去一直顯得很守本分,誰知道在眼下這個時候她會不會做出什麼蠢事來?

進了雅蘭軒,請的太醫也過來了。太醫署每天晚上都是兩個太醫輪值,這會兒兩個都過來了。周稟辰也顧不上同太醫寒喧,先進去看過情形,他還得回去復命呢。

一進了門周稟辰就能聞見一股掩不住的酸腐氣味兒,看殿內雖然已經收拾過,大概還燃了一些香料,但是嘔吐過那股味道不是那麼容易消去的。

這麼看來倒不象是裝病了。

太醫近前請脈,曹順容面色蒼白躺在那裡,周稟辰也踮起腳仔細打量了一眼,看她疼的冷汗都出來了,這該不是裝的。

太醫被這麼急急的召過來,心裡其實也捏了一把冷汗。人常說,為人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可做了郎中這一行,還進宮成了太醫署供奉,膽子倒是越來越小了,這種夜半來召請的事情,從來都不是好事。

兩位太醫都診過脈,其中一個還出去了,過了片刻迴轉,兩人商量了兩句,得出的結論只是外感風寒,脾胃失和。

周稟辰還當自己聽錯了。

曹順容這麼一番折騰,里里外外人仰馬翻的,就一個脾胃失和?

宮裡頭的嬪妃們時常好端端的就說心裡、身上不舒坦,脾胃失和就是應治這種無病**的萬金油,一翻脈案,十個有八個寫的都是這個。

不但周稟辰不信,連躺在那兒的曹順容自己也不信。

雅蘭軒的朱太監也不信。

“我們主子這病來的這樣急,人又這麼難受,兩位太醫可要再慎重些。”

言下之意就是對這二位太醫有些信不過了。

朱太監使個眼色,一旁宮人端出一個碗,碗里有吃剩的半碗燕窩粥:“主子今天不思飲食,就吃了幾口粥羹,兩位太醫來看看這粥是不是與曹順容的身子有什麼衝剋?”

周稟辰眼微微眯起來。

朱太監居然端出這麼半碗殘羹來,還當著他的面讓太醫來驗。

莫非曹順容這不是急病,是中了毒?

兩位太醫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剛才出去過的那一個把燕窩羹接過來,先聞,再看,甚至還用舌尖嘗了一下味道,才說:“這燕窩沒什麼不妥。”

朱太監可不信,看面前兩個太醫的目光一下子也變得不善了。

曹順容偏巧這會兒發作,太醫院又只有這兩個人當值,別是他們事先已經跟人串通好了吧?

剛才曹順容一腹痛,就想起曾經誤飲毒酒的陳婕妤來了,又是急,又是怕,又是恨,方寸大亂,心裡一直在琢磨究竟是誰要害她。這會兒見永安宮的大太監領了太醫來,卻一口咬定她只是病,心裡越發沒了底。

難道對她下手的就是永安宮?所以兩個太醫才猶如睜眼瞎一般對眼前的人證物證視而不見,一口咬定她是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