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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三月十八那天。大老爺天沒有亮就起來了,祭拜了祖先,又說了一些下場考試應該注意的事。然後和大太太、大*奶、五娘、十娘、十一娘還有丫鬟婆子浩浩蕩蕩一大群人送羅振興到了門口。

外面的車馬早就備齊了,小廝打着燈籠扶着羅振興上了車,直到看不見了,大太太還站在那裡張望。

“回去吧!”大老爺看着笑道,“還有幾天功夫呢!”

大周科舉,三場連考,要到二十一號羅振興才考完。

大太太點頭,隨大老爺回了屋,路上還在叨念着:“也不知道錢公子身邊有沒有人照顧。”

“你就不要操這麼多心了!”大老爺道,“這種事也講究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要不然,怎麼有那麼多鴻學才子曾經落第。”

大太太聽着也有道理,不再嘮叨。只是吃完早飯後,就開始念經。大*奶也很是不安,跟着大太太一起念。

滿屋的人都靜氣屏聲,躡手躡腳。

到了吃午飯的時候,四爺羅振聲來了。

大老爺聽着臉就冷了三分,待羅振聲進來,他手裡的筷子就丟在了他的臉上:“......你總算知道來了。你大哥今日下場。你知道不知道?”

十六歲的羅振聲正處於發育期,個子高高的,白皙消瘦,像站不直似的總含着胸,給人感覺有些畏首畏尾的。

看見父親發怒,他立刻嚇得臉色蒼白,獃獃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大太太就朝着一旁的許媽媽使了一個眼色,然後笑着起身勸道:“好了,好了。孩子沒出過遠門,晚來幾天也是常事。今天是興哥的好日子,你就別發脾氣了,小心觸了......”霉頭兩個字就咽了下去,改口道“不妥當。”

大老爺就瞪了羅振聲一眼,大太太忙吩咐一旁的吳孝全——羅振聲是他去通州接回來的:“四爺趕路也累了,下去吃午飯吧!”

羅振聲忙給大老爺和大太太行禮,由吳孝全帶着退了下去。

那邊五娘聽到消息已派了丫鬟紫薇來迎:“四爺,您可來了!”

羅振聲卻急急拉了紫薇的手:“紫薇姐姐,你快去跟五姐說一聲,地錦病了。”

紫薇一怔,又看着羅振聲滿頭大汗,應了一聲,匆匆去了五娘那裡。

地錦比羅振聲大兩歲,從小就在他身邊服侍,對他忠心耿耿,是三姨娘和五娘最信任的人,現在聽說她病了。五娘也很急,忙趿鞋下炕:“四爺住哪裡?”

“住正院的東廂房!”紫薇遲疑道。

五娘的動作就慢了下來。想了想,道:“你去看看地錦是哪裡不舒服,我這裡還有些百合固金丸、枳實尋滯丸、五苓丸......”

紫薇應着去看地錦。

地錦臉色蒼白,人怏怏的:“都是我不好,耽擱了四爺的行程。我沒什麼事,你跟五小姐說一聲,就是暈船。”

紫薇見她只是精神不好,安慰了幾句,回了五娘。

五娘還是有些不放心,讓紫薇帶了些百合固金丸去。

她們這樣進進出出,十一娘那裡也得了消息,派了琥珀去問候了一聲,回來道:“地錦姐姐也暈船。”

十一娘就讓琥珀送了一包龍井去:“喝點清淡的茶,人感覺舒服些。”

地錦謝了十一娘的好意,琥珀就坐在那裡和她閑聊了半天,期間有小丫鬟送了麵湯進來,地錦聞一口都覺得難受,又暈暈地要睡,琥珀見着就告辭了。回去告訴十一娘:“......家裡出了事,五姨娘一開始常常哭。後來吳孝全家的常去開導五姨娘。地錦他們來的時候。五姨娘好多了,開始跟着慈安寺的師傅吃長齋了。”

十一娘不由眼神一暗。

五姨娘還不到三十歲呢!

琥珀知道十一娘擔心生母,可擔心有什麼用,除非是能嫁了......

心念一轉,自己到嚇了一跳,遂逃也似地轉移了話題:“小姐,四爺去大老爺那裡回話了。也不知道大老爺會怎樣處置四爺?”

“事已至此,不過是訓戒兩句罷了。”十一娘打起精神來應付了幾句,然後讓人拿了針線來做。

琥珀見狀不再說什麼,端了小杌子在十一娘身邊坐下,幫着給五娘做出嫁的鞋襪——大*奶拿了單子來,讓十一娘屋裡的人照着單子做針線。

大老爺果如十一娘所說,把羅振聲大罵一頓後,氣消了不少,又看着他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長嘆一口氣,讓他退了下去。

他就去看五娘。

五娘少不得把他說一頓:“......你留了人在通州照顧地錦,自己帶人趕來不就成了,偏偏要拖上這些日子。父親只是丟了你一筷子,已是輕的了。”

羅振聲唯唯諾諾地笑。

五娘看着搖頭,只好笑道:“你哪天才能讓人不操心啊!”又問,“三姨娘可好!”

羅振聲笑道:“你們走後沒多久受了點風寒,我到杭州府請了大夫來給姨娘看病,還用了上好的人蔘、燕窩,姨娘的病很快就好了。”

五娘聽了不由瞪眼:“你怎麼能到杭州府給姨娘請人看病,餘杭就沒有大夫了嗎?還用上好的人蔘、燕窩,是從庫里拿的,還是在外面買的?要是從庫里拿,你來之前還上了沒有?”

羅振聲聽姐姐這麼說不免有些失望。低聲道:“你怎麼和姨娘說一樣的話......”

五娘就輕輕拍了一下桌子:“那些人蔘燕窩從什麼地方來的?”

羅振聲嚇了一跳,忙道:“從庫里拿的。不過,姨娘都給我補上了。”

五娘這才鬆了口氣。然後臉上飛起霞色:“你好好的,別惹事。要是你姐夫這次高中了,我讓他帶你去任上,做個師爺之類的......你也不用這樣拘謹了。”

羅振聲聽着愕然:“什麼姐夫?四姐夫嗎?他要請師爺也只會請三哥,怎麼會輪到我?”

紫薇在一旁掩嘴而笑:“是我們家小姐!我們家小姐前幾天剛剛訂了親,姑爺是大爺在國子監的同窗,今天也參加會試。”

羅振聲聽着精神一震:“真的,真的!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五娘笑着沒有做聲。

姐弟倆正高興着,有羅振聲那邊的小丫鬟進來道:“四爺,地錦姐姐剛才又吐了。”

羅振聲聽着臉上立刻露出驚慌的表情,匆匆和姐姐說了一句“等會再來看你”,就隨着那小丫鬟去了。

五娘看着不由皺眉:“這個地錦,什麼時候這樣嬌嫩了!”

正說著,紫薇進來道:“小姐,永平侯府的人又來請大太太了。”

五娘不由微怔,喃喃地道:“難道是拖不得了......”

* * * * * *

大太太腳步匆匆地跟着嫣紅去了元娘的住處。一進門,嚇了一跳。

屋子裡鴉雀無聲地立滿了人,三夫人、五夫人還有文姨娘和那個新進門的喬姨娘都在,個個拿着帕子在擦眼角。

大太太看着心裡“咯噔”一下。

正要開口問,太夫人身邊的魏紫已神色肅然地迎了過來:“大太太,請您跟我來。”說著。轉身就朝內室去。

大太太只好跟了進去。

就看見太夫人正坐在床邊的錦杌上垂淚,身邊還立了個胸前背後有葵花花紋的圓領衫的內侍。

看見大太太走了進來,那內侍的眼中就有了同情之色。

大太太已有幾分明白,兩腿一軟,竟然邁不開步子。

一旁的許媽媽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大太太。

聽到動靜的太夫人站了起來,一面輕輕擦了擦眼角,一邊輕聲地道:“親家太太,你這邊坐吧!”聲音里已有了哽咽。

大太太只覺得自己渾身發虛,由許媽媽扶着,跌跌撞撞地到了元娘的床前:“元娘,元娘......”

元娘面如素稿。唇色青灰,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連胸口的起伏都感覺不到。

大太太不由握了女兒的手,剛喊了一聲“元娘”,元娘眼瞼微動,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沒有焦點的眸子,目光煥散,沒有生氣。

“娘!”她輕輕地喊了一聲。

大太太眼淚已如雨般落下來:“是,是我。”

元娘嘴角就扯了扯,想笑,卻沒有笑出來。

“我死了以後,諄哥就交給我妹妹十一娘。”她鏘鏗地說出這句話,人就開始大口地喘氣。

這是女兒在交待遺言......

大太太忍不住哭起來,卻還要大聲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一時間,屋裡屋外一片低低的抽泣聲。

元娘就吃力地喊了一聲“綠萼”。

綠萼含着眼淚應了聲“是”,然後從元娘的枕頭下面摸出一個雕紅漆的匣子。

“給貴人。”元娘聲若蚊蚋,“請貴人幫我交給皇后娘娘。”

綠萼恭敬地遞了過去。

那內侍躬身應“是”,屋裡立刻安靜下來,依然可以聽到有人倒吸冷氣的餘音。內侍就恭敬地笑道:“夫人放心,奴家一定帶到。”

“是我給皇后娘娘的奏摺,”元娘嘴角微翹,“請皇后娘娘體恤我愛兒的慈母心腸。”

“放心,放心。”太夫人啜泣起來,“這件事,我為你做主。”

元娘整個人就鬆懈下來:“娘,我想見見諄哥!”

太夫人聽了忙吩咐人去抱諄哥。

不一會,乳娘就抱了諄哥來。

諄哥睜着大大的眼睛,目光慌張,看見母親,就要撲過去。

乳娘不敢放手,諄哥掙扎着:“娘,娘......”

元娘抬手,半空中又落下。

太夫人低泣:“讓他去......”

乳娘這才敢把諄哥放在地上。

諄哥立刻朝母親小跑過去。

“娘,娘......”他熟練地爬上母親的床,“您不睡覺了嗎?”

元娘笑:“我要睡覺。不過,我睡覺的時候。你要聽你十一姨的話。”語氣輕的像羽毛般。

“十一姨是誰?”諄哥很是不解,歪着頭望着母親,“我為什麼要聽她的話?我聽娘的話不好嗎?”

大太太忍不住,大哭起來。

寫文到半夜,突然網絡斷了......然後打電話給10000,終於又通了!

真像一部歷險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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