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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墳,尤其是挖已出嫁的姬子墳,不知會不會被捕?

至少,呂邗姜是頭一遭要做此事。

還在齊國的時候,呂邗姜只想單純地帶回少姜骨灰以得君父的重視,現如今,她卻想到了很多——縱觀數百年來,好像沒有哪一位已嫁他國的姬子骨灰能被遷回故國?倒是先祖齊懿公,曾經盜墓邴氏,卻是為了私憤......因而,呂邗姜也不敢修書一封,請求吳國大王同意她將少姜骨灰帶回國去。

無奈地,呂邗姜只好自我催眠,效行良善盜墓人之舉——只盜骨灰,不取其他。

嫡姐呂少姜之墓葬於錦峰,虞山之巔,雖是風景秀美之地,人煙卻稀少得很。為了帶回少姜姐姐的骨灰,呂邗姜一行人棄了牛車,備好鏟子,輕裝爬山。

爬山之前,秋必自願留下把風。呂邗姜見她一人看守,委實不放心,便囑咐老儒再留幾名護衛,也好幫襯秋必。

留下護衛四名,呂邗姜等人好不容易登上了錦峰山頂,卻也累得氣喘吁吁。

挖墳之前,呂邗姜善意地讓眾人恢復體力。

趁着眾人歇息之時,呂邗姜忍不住地打量呂少姜之墓。

——這便是少姜姐姐的墓碑么?

望着眼前那方小小的、刻有齊國字體吳國太子妃的墓碑,呂邗姜眼尖地瞅見,小小墓碑的旁邊,還立有一方墓碑,上面則刻着五個大篆字體,應該是吳國字罷。呂邗姜不太認得,卻隱約地猜出,那一定是吳國太子波。

盯着兩方墓碑,呂邗姜思緒萬千,沒來由地生出一股羨慕:雖說少姜姐姐離開故土,卻得到了一國太子的愛慕與尊敬......如果有朝一日,有人也能為呂邗姜傾心一生,呂邗姜便是遠嫁他國、嫁入尋常百姓人家,亦此生無憾了。

“你們是何人?竟敢擅闖此地!”

兇狠的喝聲響起,嚇了呂邗姜一跳。

呂邗姜飛快地抬頭,尋聲望去,但見一群穿着吳國特有服飾的精壯大漢們悄無聲息地出現,並將呂邗姜等人半包圍住,還堵住了下山之路。

呂邗姜不敢坦白自己的打算,從容不迫地行禮,徐徐地解釋道:“在下邗姬,來自齊國,路過此地,見此地甚美,故而在此落腳歇息。”

豈料,那群精壯大漢們根本不信呂邗姜的解釋——有誰不明白這裡葬着何人?見她女扮男裝,可疑得很,狐疑地喝道:“胡說!在哪裡歇息不好,非要在這歇息,分明是盜墓賊!老實交待,不然別怪咱們將你們一併活捉了!”

“......小女子邗姬,來自齊國貴族,目前遊歷貴國,並未存有盜墓之心,何來盜墓之說?莫要冤枉了人。”呂邗姜舉止恰到好處,高貴的儀態盡顯,“如若不信,你們大可將小女子綁了去,到時若齊國追問其因,貴國可要好吃一番苦頭。”

那群精壯大漢們遲疑了一會兒,似是接不上話來。

真真沒見過如此伶俐的姬子,看來她所說的話十有七八倒是可信的。

然而......

為首的精壯大漢拍了拍手,便見一位女子和四位俠士被綁推了來。為首的精壯大漢哂笑道:“要不是瞧見了他們鬼鬼祟祟,弟兄們倒要信了你的胡話。”

春言等三名侍女大驚,齊齊地望向呂邗姜——她們不敢出聲,生怕壞事。

“......”呂邗姜心下一沉:不好,秋必他們被抓了。

“放開他們。”這時,老儒肅臉走來,沉聲地要求。

老儒的要求自然得不到那群精壯大漢們的同意。

於是,老儒拔劍,冷聲道:“決鬥!我贏,放過他們;我輸,自刎當場!還請各位放過他們,他們真的是路過。”

為首的精壯大漢越眾而出,也拔出一柄寶劍,應道:“好罷,就你所求。”

言罷,二人決鬥。

眾人後退一步,留下一片空地供給二人打鬥。

老儒與大漢面對面,站好,同時拔劍,攻向對方。

老儒的寶劍,又細又長又尖,銳利不可擋。呂邗姜本以為會看到一場無與倫比的對決,可是沒打幾下,老儒的寶劍竟被對方砍斷了!

怔怔地看着手裡的斷劍,老儒長嘆道:“是我輸了。”

說罷,眷念地看了呂邗姜一眼,舉斷劍便要自刎。

“男兒當自強,何需自刎?”清朗的男聲突兀地回蕩。

眾人一震,就見那群精壯大漢們突然變得恭敬極了,很有規律地讓出一條道來。

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進來。

來人修眉鳳目,英姿颯爽,唯獨髮型略微奇特,乃是吳人特有的“發短”:將額頂及兩鬢頭髮剪短,經梳理盤束腦後為椎髻。

嘴角含笑,一身絳紅色織綿長袍,腰間佩玉,還掛有一柄短劍,肩披一件白綿披風,渾身散發一股高貴威嚴的上位者氣度,分外霸氣。

好個英俊青年!

呂邗姜看得目不轉睛:如此人物,當真俊傑,不知是哪方人物?

卻見英俊青年居高臨下地打量老儒,直盯老儒手裡的斷劍,不贊同道:“閣下高義,在下佩服,只是閣下想過沒有,即便放過這些人,他們也犯了吳法,若無孤的允許,他們亦沒法走出吳國!到時他們只會受更多勞苦,而閣下亦會白白犧牲。吳國人少,而閣下武藝驚人,若願入兵隨孤征戰沙戰,孤便承諾放過他們。”

老儒呆了呆,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呂邗姜本不知英俊青年的來歷,但聽他一口一個“孤”,便是再無知,也猜出了英俊青年的身份——

吳王!

“吳王夫差......?”呂邗姜輕聲地肯定。

吳夫差驚訝地問道:“你是誰?你認得孤?”

......連“孤”字都說出來了,任誰都能猜出來好么?呂邗姜斂容,小聲地回答:“小女子名喚呂邗姜。”

吳夫差皺眉,銳利地道:“呂?邗姜?——呂少姜是你甚麼人?”

呂邗姜微微一驚,沒想到僅憑姓氏,吳夫差竟猜出了她的來歷!

“她是邗姬的姐姐。”呂邗姜大大方方地承認。

吳夫差目光一閃,目露兇狠,兀自喝道:“你是齊國人?真是大膽,你知這是甚麼地方?竟敢獨自闖來吳國!”

春言等侍女們聞言心驚,儘管起不了多少作用,仍是選擇齊齊地護住呂邗姜,緊張地防備吳夫差。呂邗姜本來也害怕,卻見他只光站在那裡,並未命令他的侍從,便知吳夫差若真想困住她,她根本就無法脫身。

一想到自個兒無法脫身,呂邗姜索性光棍起來,頂嘴地說道:“小女子可不是一人,小女子有帶人來的......”

“好罷,好罷,你不是一個人。你究竟想做甚麼?要說實話,說不定孤能幫你。”吳夫差見呂邗姜不露膽怯,微顯驚訝,立即如沐春風,融化了整張寒臉。

呂邗姜心知躲不過,只得坦誠相告:“邗姬此來,是為了嫡姐骨灰——君父思念嫡姐,奈何嫡姐遠嫁吳國。邗姬想着,若能將嫡姐骨灰遷回故國,便能讓君父開懷,也為君父留個念想。君父年事已高,就算有心想來吳國拜祭嫡姐,怕也......”

呂邗姜露出一絲苦笑,三分真,七分假,讓對方自去估摸。

豈料,吳夫差聽罷,非但沒有怪罪她,反而稱讚道:“好個有情有義的姬子!”

吳夫差用饒有興趣的目光注視呂邗姜。

那目光霸道,卻藏着深情,柔情似水,讓一般女子把持不住,也令呂邗姜臉頰發燙。

第一次有如此男子這般大膽,追看她不放。

呂邗姜被看得都不敢抬頭了。

心中撲通撲通,呂邗姜恍然發現:她對他,並不討厭呢?

似乎......一見傾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