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翔有瞬間的愣神，像是沒反應過來，一直到又一輛車子開過來，帶起一陣風，吹到他的臉上。
他的身形就那麼不自覺僵了一下，有兩隻溫軟的手，緊緊扯着他的外套，指節用力，像是要將他外套給扯下來。
然後，他聽到懷中傳來啜泣的聲音，一聲一聲，很細碎，卻每一聲，都打在他溫熱的心口位置。
他控制着心跳，一隻手抬起，微頓片刻後，到底是撫摸上懷中女孩柔軟的頭髮上。
姚雨菲的聲音就在那時傳來，依舊是破碎的，細微的，幾不可聞的。
她說：“我喜歡你啊……”
“我喜歡你啊……歐翔……”
“你是知道的吧，你知道我喜歡你的吧，你早就知道的，對不對？”
“當初我離開的時候，我以為你會留我呢，我問過你的，你記得嗎？”
“在我出國前一天，我讓你送我去吃我高中學校門口的糯米圓子，我說我明天還想吃，你能來接我嗎？知道嗎？你如果來接我了，帶我走了，我就是跟我媽翻臉，跪下來求我爸，逃跑，耍賴，甚至以死相逼……怎麼都行，怎麼都行，我都不會走的，絕對不會走的……”
“可是你沒有出現，你甚至都沒來送我一下，我打你電話也打不通，你像是消失了，不見了，或者從來沒有出現過……我根本找不到你了……”
“歐翔，你不知道，我當初離開時，有多難過……有多絕望……也有多，不甘心……”
夜風捲起女孩的長髮，在路燈蒼茫的燈光下凌亂飛舞，有一下沒一下的打在男人生冷俊逸的下巴上。
周圍的空氣很冷，可不是，轉眼已經快年末了。
腳下的望江水喘息而過，遠處的安山石巋然不動。
便是這座城，他曾經完全陌生的城，他呆了將近四年的城。
悄無聲息的，將他的靈魂猝然砸起，激起的碎石七零八落，他苦苦追尋，卻總也湊不完整了。
指尖冰涼，唯有指下些微的溫度在提醒他，此時此刻，都在發生着什麼。
他像是嘆了口氣，然後用很輕，甚至帶着微微嘶啞的聲音說了一聲：“對不起……”
……
姚雨菲坐上了歐翔的車子，同時打了個電話請了代駕，代駕開着姚雨菲的車。
車子在明亮的道路上行駛，外面冷風呼嘯，車內因為空調，溫暖之中竟還帶着點躁動。
兩人許久沒說一句話，一個沉默開車，一個沉默坐車。
一直到車子開到姚家附近，歐翔才緩緩停下了車，後面的代駕，也跟着停住了。
彼時距離姚家的大院，開車只需要幾分鐘。
歐翔側眸，淡淡看她，說：“換車吧，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去醫院接屈先生了。”
姚雨菲眼眸輕顫，跟着輕笑：“連幾分鐘時間都等不了嗎？我姐夫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歐翔沒回應，依舊淡淡的道：“姚小姐，下車吧。”
姚雨菲輕咬着唇，眼裡有濕潤一閃而過，然後，她迅速扯下安全帶，幾乎是帶着怒氣的推開車門下了車。
“砰——”的一聲，車門關上了。
可她卻站在那裡，沒有動。
歐翔看着車窗外的她，沒說話，只是啟動車子，車子打了個彎兒，朝着來時的方向開去。
錯身而過的一瞬間，姚雨菲的眼淚終於大顆大顆的往下掉：“歐翔，你個王八蛋！歐翔，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然而車子依舊沒有停下，它捲起夜風的寒冷，揚起地面乾燥的灰塵，絕塵而去！
並很快的，不見了蹤影。
……
歐翔將車子開到了醫院樓下，再次打了個電話給值班的小護士。
從小護士那兒得知，屈玉琢的手術剛剛結束，但他還沒回來，估計還需要點兒時間。
歐翔說了謝謝，繼續等待在那裡。
約莫又等了半個小時左右，換成一身便裝的屈玉琢才出現。
他迅速下車，為屈玉琢開門，屈玉琢彎身坐了進去。
車子啟動，因為做了六七個小時的手術，屈玉琢似乎有點疲憊，他伸手揉了下眉心，說：“忙到現在，晚餐也沒吃，先去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吧。”
歐翔看了一眼後視鏡里的男人，輕點了下頭：“好的。”
歐翔將車子停在一家麵館門口。
無奈，大半夜果脯的地方實在有限，火鍋燒烤之類的，屈玉琢作為醫生，不怎麼吃。
選來選去，就選到了這家麵館。
兩個人下車，屈玉琢道：“進來陪我一塊吃吧。”
歐翔今晚，其實也是到現在沒吃飯。
很奇怪，此前並不覺得餓的，可被屈玉琢一說，肚子似乎不爭氣的，叫了一下。
屈玉琢似乎笑了下，說：“走吧，外面怪冷的，進去再說。”
歐翔只得跟屈玉琢一道進門了。
兩大碗面，要了幾個下面的小菜，兩人面對面坐定了。
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店裡人不多，但也有那麼零星幾個，外面的車輛卻好似沒怎麼少似得，車來車往，依舊繁忙。
屈玉琢吃了一口面，長吐一口氣：“味道不錯。”
歐翔也吃了一口，味道的確不錯，或者因為太餓的原因，吃着感覺真是人間美味了。
兩人沉默吃着面，倒是沒說什麼話。
屈玉琢是個醫生，修養極好，說一句食不言寢不語，那真的不為過。
至於歐翔，部隊的生活過慣了，吃飯時間都是嚴格控制的，哪有那麼多時間說廢話。
而且他尋常，就是個話不多的人。
一直到一碗面吃完，屈玉琢才輕笑了下，說：“吃飽了，感覺就是不一樣啊，整個人都暖和了許多。”
歐翔點頭，問了句：“先生，現在走嗎？”
屈玉琢卻笑：“不急，坐下來，我們說會兒話。”
歐翔眼眸輕閃，似乎意識到什麼，但他知道，該來的擋不住。
所以他安穩坐下了，面前的兩個大碗和小菜碟子都被收走了，兩人坐在那裡，窗外大街上的車子，似乎少了許多。
屈玉琢就在那時淡淡開口，問了句：“歐翔，你想過以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