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屈長風被推入手術室，而之後，手術室外的人能做的，似乎只剩下等待。

蔣梓妍父母也過來了，宋衍生，時暖，宋修文和余瑤也過來了。

余瑤安慰徐玲，她知曉徐玲身體一直不好，生怕她熬不住。

天氣又冷，也勸徐玲去休息室休息休息，但徐玲堅持要在手術室外等待。

徐玲道：“我相信手術一定會成功的，我等着他出來。”

余瑤嘆氣，便跟着徐玲一起等。

蔣梓妍看着眾人，最後將目光落在屈玉州身上。

在場的所有人，大家互相安慰着，打氣着，但屈玉州卻從頭到尾一個字都沒說。

他是個叛逆的兒子，當初屈長風希望他去學醫，可他為了她，選擇了法律，成了一個律師。

屈長風那時候覺得很惋惜，畢竟論起醫學天賦，屈玉州是高於屈玉琢的。

而屈玉州放棄學醫，所導致的結果之一便是：他的大哥屈玉琢，也被迫選擇了自己不是多喜歡的醫學。

蔣梓妍覺得這都是怪自己，但徐玲曾經安慰她，說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誰也不怪。

可他們的選擇，終究是因為她而引起的，不是嗎？

她一直欠着他們兄弟二人一句對不起，但這麼多年，她都不曾說出口。

下午兩點，手術時間已經進行了五個小時，但手術室的燈，還在亮着。

蔣梓妍再次將中飯遞向徐玲，希望她可以稍微吃一點，徐玲卻搖搖頭：“我早上吃的多，暫時不餓……放心，我撐得住。”

“可是……”蔣梓妍想說什麼，卻被姚子望阻止了。

姚子望道：“媽這裡我勸着，你去看看玉州吧，他也一直沒吃。”

蔣梓妍眼眸輕閃，看向屈玉州。

屈玉州在不遠處，靠着牆，目光空洞的看着某處，卻不知道他在看什麼。

蔣梓妍輕抿着唇，走過去，屈玉州聽到動靜，轉眸看了她一眼。

蔣梓妍道：“那個……你要不要吃點兒？我剛熱的。”

屈玉州剛想搖頭，蔣梓妍忙又說：“你胃不好，不吃飯不行的，我都熱了兩次了，你再不吃，這飯就要浪費掉了。”

屈玉州微微眯了下眼睛，才緩緩問了句：“你吃了嗎？”

蔣梓妍怔了下，她此前陪着爸媽吃了點，不算多，主要也是吃不下。

但是眼下……

“我還沒吃……但你不吃，我也不打算吃了。”

她的嘴唇有點乾澀，以至於這話說出來都是有點啞啞的。

這樣的她，讓他相信她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她沒吃飯。

屈玉州嘆了口氣，伸手接過她手裡的飯盒，打開了。

飯菜的香味瞬間撲面而來，他輕笑了下：“走吧，在這兒吃不合適。”

蔣梓妍“哦”了一聲，於是兩人又一道去了屈長風的辦公室。

吃飯的過程，屈玉州依舊什麼話都沒說的，蔣梓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畢竟所謂安慰，屈玉州怕是不需要的，打氣，更不需要。

現在他唯一想聽到的，大概就是手術成功的消息。

兩人就這麼沉默吃完了飯，然後就立刻回到手術室外。

仍舊是一句話沒說。

下午四點，手術已經進行了七個小時，所有人都等的開始急躁了。

也不知道裡面是個什麼情況，為什麼到現在還沒出來。

畢竟此前手術預估的時間，是六到七個小時。

但沒有消息，也許等來的就是好消息。

就這麼耐着性子，一遍遍告訴自己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將那快要奔潰的心理防線給繃住，一定要繃住。

四點三十分，手術進行七個半小時，屈玉州猛地站起身。

蔣梓妍離他最近，一把拉住他：“玉州，你要幹什麼？”

屈玉州道：“……我，我出去抽根煙。”

蔣梓妍眼眸顫了下，扯着他的手臂鬆開。

屈玉州轉身出門。

徐玲那邊看了一眼，眼圈已經紅了。

蔣梓妍很想追着屈玉州出去，可她知道，她不能，她得替屈玉州守着這兒，等他們出來，衝出去將結果第一時間告訴他們。

是的，第一時間告訴他。

四點四十，已經十分鐘過去，急救室的燈依舊亮着，而屈玉州也沒有回來。

四點五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急救室的燈光，已經比預先設定的手術時間，遲了快一個小時。

四點五十五，依舊沒有動靜。

五點……

有腳步聲傳來，蔣梓妍心口一顫，目光迅速轉過去。

果然看到從拐角處走過來的屈玉州。

他的頭髮上和身上都有些許白色的雪片，蔣梓妍有些微楞，外面下雪了嗎？

什麼時候？

屈玉州的臉色有點蒼白，身上看着很單薄，甚至給人的感覺有點憔悴。

蔣梓妍一直隱忍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覺得有點心疼，很心疼。

她剛想開口喚一句什麼，身後突然又傳來一陣開門聲。

然後有人道：“燈滅了……手術室的燈滅了，手術……結束了。”

蔣梓妍轉過頭，余光中看到屈玉州突然快步朝着這邊跑過來。

像是本能的驅使一般，她也跑起來，朝着病房門口跑起來。

病房的門打開了，黃副院長和屈玉琢一道走了出來，口罩拿下，所有人都一雙殷切目光的看着他們。

黃副院長有點疲憊，但眼神依舊黑亮有神。

他說：“手術……很成功。”

現場，有那麼一瞬間的沉默。

然後，有人先哭了出來，是徐玲，跟着齊瑤，甚至姚子望，都不由自主掉了眼淚。

蔣梓妍站在那兒，下意識的看向屈玉州的方向。

發現他的眼圈也是紅的，上面沾染着濕潤的痕迹。

大概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屈玉州也朝她看了過來。

然後，蔣梓妍看見屈玉州忽的笑了，那個笑天真自然，不然塵埃。

就像一個想吃糖的孩子突然如願以償，蔣梓妍的心裡像是瞬間被什麼東西填滿了。

她扯了扯唇角，對他回了一個笑。

她確定自己是笑着的，可是眼裡還是有東西掉出來了。

她伸手拂去，毫不在意，因為那個笑，代表她真的高興，特別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