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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麼都沒,轉身進了卧室。

卧室里,站着一個年輕女孩身影。

她裹着一件黑色的長羽絨服,標準的學生頭,發澀烏黑,哪怕羽絨服很寬鬆,依舊掩飾不住她單薄消瘦的身形。

女孩背對着他,似乎在擦什麼東西,他隱隱看到一個相框的邊緣,猜測她手裡拿的,應該是章程的照片。

歐翔抿了下唇,斟酌着該些什麼。

但他還沒開口,章雯的聲音已經傳來。

她:“我哥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跟我提起過你。”

歐翔眯了眯眼睛。

“他他有個好兄弟,叫歐翔,個子高,長得帥的,人沉穩靠譜,是個特別好的人。”

歐翔擰着眉頭,沒有話。

“我哥,等下次有機會,他會帶你到我家看看。他還你無父無母,挺可憐的,讓我到時候對你好點兒,要像對他那樣,將你當成親哥哥看待……”

“我從就很崇拜我哥,我是家中老二,我出生兩年左右,我弟弟就出生了,所以父母自然就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我弟身上,只有我哥一如既往的對我好。從家裡窮,我們村的許多女孩子初中畢業會識字就行,然後外出打工,幾年回來找個人嫁了……這是我們這個地方的常態……”

“我曾經以為我會跟我們村的其他女孩一樣,但是我哥卻堅持讓我上學,為了給我換來上學的機會,他自己放棄學業,去當兵去了。他走前跪在我爸媽面前一定要讓雯讀書,一定一定……”

歐翔的心裡不是滋味,卻不知道能什麼。

“我哥的所有錢幾乎都寄回來家裡了,用來給我上學,我讀高中以後,因為學校在縣城,有點遠,便住校了,我哥怕我在學校吃不好,還偷偷給我打過錢,讓我不要告訴爸媽,是他自己的私房錢……”

“其實,哪裡有什麼私房錢呢?他幾乎將所有的錢都寄回來給爸媽了,一部分支付我上學的費用,一部分補貼家用。其實我爸媽真的挺好的,他們都很善良,他們最初沒想讓我上學,一部分是真的祖祖輩輩的思想觀念在那,很難改變。

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真的供不起。尤其我是女孩子,找個人嫁了很容易,但我哥跟我弟,總得討個媳婦兒吧,識字了有出息可以討個更好的媳婦兒……所以我真的沒有怪過他們。”

“所以,是我哥改變了我的人生。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章雯轉過頭,看向歐翔,眼裡已經蓄滿了淚水,但是表情卻很平淡,甚至看不出一絲起伏。

她顫着眼波,眼淚掉落下來,一顆顆分明。

她直視着歐翔的眼睛,繼續開口,聲音有點嘶啞。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哥的死,不怪你……如果他在有靈看到我這樣對你,只怕都要罵死我的。可是我不怪你,我該怪誰呢?那些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嗎?他們是誰?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子?我又要去哪兒尋找他們?我又該怎麼詛咒他們?”

她的眼淚掉的更加肆意,青白指節死死捏着章程的照片。

那是一張合照,照片上是章程和章雯。

章雯挽着章程的胳膊,兩人對着鏡頭笑的肆意。

但那樣美好的時光,註定永遠停在了過去。

歐翔的心口忽的抽疼,一種寒冷從背脊處一路往上,直直竄入大腦皮層。

他站在那裡,一句話都不出,身體也動不了。

章雯繼續:“我找不到他們……找不到他們啊……所以,我只能找你了啊,因為我哥是死在你面前的,你是最後見到他的人,你是他最信任的兄弟和戰友……”

歐翔胸口起伏,粗喘着氣,想一聲“對不起”,卻喉嚨發緊,不出來。

章雯深吸一口氣,看着他,眼淚迷糊了她的視線,卻也讓她的眼睛更加清潤,透亮。

“別再來了……”她輕聲:“包括錢,也別再寄過來了……我知道你的好意,也知道你的善良。但是歐翔,你的每一次出現,你的名字每一次被我家人和我想起,都毫無疑問是對我們的一眾凌遲……我們會因為你想起我哥死的多麼凄慘和無助,我們會做惡夢……”

“啪嗒——”一聲,什麼東西猝然掉在霖上。

是歐翔指尖夾着的一支,沒來得及點燃的煙。

章雯繼續:“你有你的生活,我們也有我們的生活。你沒有錯,但你也不是無辜的。我不想怪你,但我也沒法原諒或者面對你……因為死的那個人,是我哥,是我從到大最最親愛,與我血脈相連的親哥哥……所以,請你走吧,從此,再也不要出現了。”

“我……謝謝你!”

……

劉苗苗心情複雜的等在外面,也不知道裡面是個什麼情況,但也不敢進去看。

章父章母只是嘆着氣,對於女兒的固執,他們了解,沒法評價。

尤其這事兒是涉及到自己那英年早逝的兒子。

章父章母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只留下劉苗苗一個熱在那裡。

劉苗苗覺得自己等了挺久,但想想也沒太久,主要是等待的時間,太煎熬了。

大概二十多分鐘的樣子,卧室的門開了,歐翔從裡面走了出來。

劉苗苗忙上前一步,喊了一聲:“軍人哥哥……”

歐翔看她一眼,什麼話都沒,轉身朝着外面走去。

劉苗苗想去追,又擔心章雯,最終是進了卧室看章雯。

只見章雯抱着一個照片相框蹲在地上,捂着嘴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劉苗苗怔了怔,喊了一聲:“雯……”

“那是我哥……”章雯的聲音幾不可聞,夾雜着哭腔,喊道:“那是我親哥啊……”

劉苗苗心口一痛,眼淚刷的一下就掉下來了。

……

歐翔從章家出去之後,直接朝着村口方向走去,他走的極其快,眼睛甚至是赤紅的。

路上的村名都很詫異的看着他,想打聲招呼也不敢,只能看着他裹着一到勁風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