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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大雄寶殿出來,傅寄忱獨自去了一個地方,留沈嘉念在殿外,瞿漠跟在她身後,周圍都是人。她望着來來往往的人群,扭頭問跟木頭樁子一樣的瞿漠:“他幹什麼去了?”

瞿漠負手而立,規規矩矩地回答:“捐香火錢。老闆每個月都會捐一筆。”

“每個月?”沈嘉念訝異地抬高眼皮。

“每個月。”瞿漠很肯定地告訴她。

沈嘉念默默地看向傅寄忱離開的方向,他這麼有善心的嗎?每個月都上山拜佛捐香火錢?真的看不出來。

等了十來分鐘,傅寄忱的身影出現了,黑色大衣的下擺掃過路旁低矮的叢植,幾片殘雪沾在上面。

他手裡握着一個小小的藍色福袋,塞進沈嘉念的手心:“收好了。”

沈嘉念攤開手掌,福袋上綉着“平安”二字,扯開袋口的抽繩,裡面裝着一枚折成三角形的平安符。

“送給我的?”沈嘉念從剛剛一直震驚到現在。

傅寄忱:“嗯。”

沈嘉念把平安符裝回福袋裡,連同右手一起塞進口袋,抬眸去看傅寄忱的臉,他的表情很平靜,平靜得有些溫和。

“我們下山吧。”

傅寄忱看到了她眼裡的不解,她大概疑惑像他這樣的人為什麼會求平安符這種東西。他挽起嘴角微笑,沒有解釋,攥着她的左手放進自己的大衣口袋,逆着上山的人流返回。

他今天沒見到寺廟的住持,捐香火錢時,一位眼熟的沙彌給了他一個平安福袋,小沙彌說他是大善人,一定會有福報。

他自詡稱不上什麼善人,但他很喜歡“福報”二字。

他把平安符贈給沈嘉念,希望這份福報能落到她身上。

*

大年初六,沈嘉念去拜訪了閆秋生。

這是她記憶里第一次光顧閆秋生的半山別墅,但是據閆秋生所說,她以前來過很多次。別墅里很溫暖,陽台上能看到山間的雪景,能跟那天在潭福寺途中所見的風景媲美。

閆秋生一個人住在這裡,沒有傭人,顯得冷清。

但他不覺得寂寞,閑聊時跟沈嘉念說,他能在琴房裡待上大半天,其他時間偶爾看書,偶爾去山裡走一走,過得很愜意。

他習慣了閑雲野鶴的生活,有時去到繁華喧鬧的市井之中,反而會不適應。

他漸漸回歸到正常的工作狀態,除了工作時間,其餘時間還是由自己支配。

沈嘉念留下來吃了頓飯,跟他聊了很久,下午四點多返回家中。

吉祥縮在貓窩裡呼呼大睡,沈嘉念把剛送到家的食材整理進冰箱里,接到了傅寄忱的電話。

“晚上有事嗎?”他在電話里問。

“沒有。”沈嘉念單手洗了顆草莓,喂進嘴裡,“怎麼了?”

“晚上幾個朋友約了一起吃飯,要求帶家屬,你要不要過來?”傅寄忱語調緩慢,留給她足夠的時間考慮,“如果你答應,五點半忙完了我回家接你,到家差不多六點。”

隔壁的房子成了擺設,傅寄忱工作結束會直接到她家留宿,越來越多屬於他的東西侵佔她的領域,到了隨處可見的地步。

比如玄關鞋櫃里除了之前他拿過來的一雙室內拖鞋,還多了幾雙手工皮鞋。茶几上除了他的煙灰缸,還有金屬打火機和簽字筆——他用過以後隨手放在那裡的。衣帽間里他的衣服一開始只佔了一小部分,現在有三分之一的空間放着他的襯衫、西裝。她卧室的沙發上有他的領帶和睡衣。

某一天早上,她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找發圈,在裡面看到碼放得整整齊齊的幾盒保護措施,不同的牌子……

那是傅寄忱之前出差帶回來的。

她以為他拿走了,誰知道被他收納到抽屜里,彷彿就等着哪天她準備好了,他就會隨手拿出一盒,拆開塑封膜。

沈嘉念跑神了,直到電話里傅寄忱醇厚的聲音喚回她的神思:“不用特別糾結,如果不想去就……”

“沒有。”沈嘉念咬下一口草莓,嘴裡都是清甜的味道,“你來接我吧。”

“嗯?”

“沒聽清?”

傅寄忱聲音里的笑意明顯:“聽清了。”

沈嘉念把草莓蒂扔進廚房的垃圾桶里,掛了電話,抓緊時間整理好食材,去卧室換衣服化妝。

聽傅寄忱的意思,今晚是私人飯局,她沒有打扮得太隆重,停留在能出門見人的程度。

六點一刻,傅寄忱到家了,他帶了鑰匙,自己開門進來的。

見了沈嘉念,他開口解釋:“路上堵車,等很久了吧。”

一刻鐘而已,不算久,沈嘉念穿上外套:“沒有。我們走吧。”

吃飯的地方是周至臻挑的,一家私人飯莊,不對外營業,只接待重要顧客,環境偏僻,勝在安靜,燈光都是暗黃色調的。

到場的人都是傅寄忱的發小,帶了各自的伴侶,再加一個遠道而來的陸彥之。傅寄忱介紹他們給沈嘉念認識。她以前見過他們,但她忘記了,傅寄忱就當她是第一次見,介紹得很詳細。

周至臻手裡夾着煙,眯着眼睛調侃:“好難得聽傅大一次性講這麼多話。”

陳景暉接腔:“可不是,有幾年沒見傅大身邊有女人了吧。”

葉湑說得更準確一點:“三年多。”

話落,葉湑猛咳了一聲,意識到自己嘴快接錯話了,在新人面前提什麼過去啊,萬一把這姑娘惹惱了,傅大不得找他們算賬。

他瞄了一眼傅寄忱,好在他的表情沒有變化。

介紹完他們,傅寄忱攬上沈嘉念的肩,跟其他人說:“這是沈嘉念,我……女朋友。”他想說未婚妻的,被沈嘉念的視線盯着,他話音頓了下,說了更為保守的關係。

周至臻是知情的,當初傅寄忱在機場里查監控的行動他全程參與,自然不驚訝。其餘的人都以為傅寄忱失心瘋了,找了個同名同姓的女人。

而且,這個女人無名指上套了鑽戒,可見傅大是來真的。

沈嘉念從他們的反應猜到了一二,小聲問傅寄忱:“他們以前認識我?”

“一起吃過兩次飯。”傅寄忱偏頭在她耳邊回答。

飯局上聊的話題很隨意,都自覺不談生意場上的事,中途傅寄忱出去接了個電話,沈嘉念落了單。對面那個叫陳景暉的“哎”了一聲,見沈嘉念只顧着挑魚刺,連頭都沒抬,索性叫她:“沈嘉念?”

沈嘉念聞聲抬眸,拋給對方一個疑惑的眼神:“怎麼了?”

“上上個月吧——”陳景暉邊說邊回想,應該沒記錯日子,是十二月份發生的事,“傅大燒了一對兒杯子,是送給你的?”

周至臻好奇:“什麼杯子?”

不止他好奇,陸彥之和葉湑還有在座的女人都看向陳景暉,等他解答。

沈嘉念通過“杯子”能聯想到的事情就是在她生日那天,傅寄忱送了她一對杯子,一藍一粉,杯身錯落有致地繞着精緻的纏枝花紋,像藝術品,她沒捨得拿出來當喝水的杯子。

陳景暉靠着椅背,手裡端着高腳杯晃了晃,慢慢悠悠道來:“傅大借我的關係聯繫上我一個朋友,我那朋友開了家陶藝工作室,傅大跟人請教,親手燒了一對兒杯子。聽說成品出來前,燒毀了幾十個,只有那麼一對兒稍微能看。”

沈嘉念戳在魚肉上的筷子尖停了短暫的一秒,眼神由疑惑變得詫異,送給她的那兩隻杯子是傅寄忱親手燒制的?

因為杯子底部有印鑒,她先前就猜到不是買的成品,應該是傅寄忱專門定製的,沒曾想是出自他本人之手。

包間里靜了好一會兒,周至臻的太太語氣艷羨地感嘆了句:“當真沒看出來,傅先生這麼有心,送人杯子都親手燒制。”

說罷,她的眼神瞟向身邊與自己相敬如賓的丈夫。

傅寄忱是有心,可不是對誰都這樣有心。

瞧着沈姑娘意外的神色,顯然不曉得這事兒,這才是最難得的,有心意但不顯露,意味着對方不願藉此收穫同等的回報。

在場的人都沒接話,傅寄忱就是在這個時候推門進來的,身上攜帶着室外的涼意,落座後,察覺到幾雙眼睛投向自己,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問:“在聊什麼?”

說話的同時,他拿起筷子夾了兩隻蝦到碗里,戴上一次性手套剝蝦殼。

陸彥之磕了磕筷子,給自己也夾了一隻蝦,哼笑道:“在聊某個痴情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