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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里安靜的時間過於長了,誰也沒有出聲打破沉寂的氣氛。

傅建芳悠悠地吹着茶杯里漂浮的茶葉,慢條斯理地一口接一口啜飲,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閑適樣子。

傅啟鎮和傅驊賢彼此對視,如今老爺子閉門不出,君山集團是傅寄忱做主,他們徹底沒了希望,平日里在公司還得看侄兒的臉色行事,哪裡敢摻和他的事。不像老四,到現在還沒死心,整日盤算着給傅寄忱找不痛快。

“爸,您先消消氣。”傅建芳實在是憋不住了,開了腔,身子前傾擱下水杯,瞄了眼傅寄忱,勸老爺子,“您別拿自個兒的身體不當回事,這不是還沒到那一步嗎?傅大對您孝順我們都知道,他肯定不會忤逆您的意思。對吧,傅大?”

傅寄忱一聲不吭,沒順着她給的台階下。

傅建芳的表情略微尷尬。

老爺子見傅寄忱這個樣子,就知道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那個女人有什麼好的?她出車禍受過重傷,生育子嗣肯定比健康的人困難,你總該為你的將來着想。爺爺是你的至親之人,不會害你的。”

傅寄忱目光堅定,並無丁點動搖:“沒有她,我就沒有將來。”

“你……”

老爺子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重重喘了一聲。

傅寄忱站起身,借故離開:“公司還有點事沒處理,孫兒先告辭了。對於婚事,我不會改變主意,爺爺能成全最好,若是不能成全……”

語調微微頓了頓,餘下的話他沒說,徑直出了正廳。在門口遇到管家,傅寄忱跟他交代了句,照顧好老爺子的身體。

傅寄忱的身影消失在幾人的視線之外,老爺子當真被氣到了,手指顫抖地指着門口,半晌說不出話來。

“爸,您彆氣了,醫生跟您說過,切忌情緒波動太大。”傅建芳到老爺子身側,一下一下拍着背給他順氣,順便指責傅寄忱的不是,“傅大也真是的,明知您身體不好,態度還這麼強硬,不知道說些軟話。為了個女人,他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也不把長輩放在眼裡。”

傅驊賢和傅啟鎮目光一致看着這個妹妹,她也就敢在傅寄忱不在場的時候編排他。

傅建芳一番煽風點火,老爺子生氣又痛心。

“爸,您要是信得過我,這事兒交給我來辦。”傅建芳道,“您勸傅大沒用,這種事情還得從沈家小姐那裡下手。”

沈嘉念當年為什麼會隻身離開北城,八成跟魏榮華脫不開關係,魏榮華那個性子,怎麼能容得下一個落魄女嫁給她的寶貝兒子。估計就是因為這個,傅大跟魏榮華離了心。

她不是魏榮華,不會用那麼極端的手段逼人離開。

二十幾歲的姑娘,談感情講究一個純粹,要是讓她發現這段感情不那麼純粹,自己就會遠離,何至於威逼她。

老爺子逐漸冷靜下來,拿懷疑的眼神瞅着這個精明有餘能力不足的女兒。

傅建芳跟他保證:“您放心,我懂分寸。”

*

回雲鼎宮苑的路上,傅寄忱在車后座抽煙,將車窗降到最底下,快要下雨了,溽熱的風刮進來,將煙灰吹得亂飄,迷了眼。

老爺子比他想象的還要固執,上回已有鬆口的跡象,轉眼又變了卦。就跟這天一樣,上一秒晴空萬里,下一秒陰雲密布。

瞿漠從後視鏡里瞄了幾眼,能看出老闆情緒不高,似乎每次回老宅都心情沉重。

剛到雲鼎宮苑,大雨就以瓢潑之勢下了下來。

車停在門廊里,傅寄忱下車時沒淋到雨,但身上沾染了些水汽,他一邊走一邊扯開襯衣領口的扣子。

客廳里沒人,問了程錦,得知沈嘉念在三樓,他乘電梯上去,有預感一般,往自己的卧室走,沈嘉念果然在裡面。

她已經洗過澡,換了條奶白色的居家裙,裙擺上點綴着幾個小小的粉色蝴蝶結絲帶,長發披在肩上,捧着一本書在窗前看。

下雨了,室內的光線暗,她沒開燈,傅寄忱問了句“怎麼不開燈”,便順手摁下燈光開關。

“我忘了。”沈嘉念從書中抬起頭,“你怎麼回來了?我以為你會在那邊吃飯。”

傅寄忱抽走她手裡的書,放在一旁的桌上,握住她的一雙手,眼裡情緒很濃,叫人分辨不出那是什麼情緒。

沈嘉念從沙發椅上起來,仰起頭看進他眼底:“你怎麼了?”

傅寄忱抬起一隻手撫摸着她的臉頰,指尖遊走在她的耳根、下頜、脖頸、鎖骨上。沈嘉念後頸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小聲說:“有點癢。”

“等我洗個澡。”

傅寄忱俯身在她耳邊,啞着聲隱忍地說了句,放開她去了衛生間。

沈嘉念兩隻手捂在臉頰上,扭身看了一眼衛生間的方向,窗外的雨聲蓋過了淋浴的水聲,只能看到玻璃門上越聚越多的水汽。

他那句話,不會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吧?

傅寄忱擦着頭髮出來,潮濕的髮絲是更濃郁的黑色,發梢耷拉下來掃過眉眼,那張俊美的臉上沒有表情。

沈嘉念偷偷觀察了下,覺得他不像是要做那種事的表情。

“杵在那兒不累?”傅寄忱丟開毛巾,走向那個獃滯的人兒,將她抱起來。

豎著那種抱法,沈嘉念不得不摟住他的脖頸,分開腿掛在他腰上,在他親過來時,扭開臉,說:“快要吃晚飯了。”

“你餓了?”

“不是……”沈嘉念繼續找借口,“大白天,不太好吧。”

傅寄忱望了眼窗外的天色,暴雨如注,一絲光亮也無,跟黑夜又有什麼區別。他高挺的鼻樑蹭了蹭她白皙細膩的脖頸,聲音低得快要聽不清:“誰說非得白天。”

沈嘉念辯不過他,也沒辦法辯,嘴巴被堵住了。

雨聲掩蓋了一切旖旎的動靜,兩人彷彿身處在大海上唯一的一艘船里,周圍海水蕩漾,船艙里安寧美好。

夏季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當雨聲停歇,四周寂靜,某些聲音就變得清晰了。

沈嘉念持續表達不滿:“我腰疼。”

“哪兒疼?”

“腰!”

“吊威亞的後遺症。”

“……”沈嘉念咬了咬牙,幾個字從沾了水光的唇瓣間擠出來,“你是廚師嗎?”

傅寄忱在腦子裡把這句話轉了一圈,頭一次對自己的理解能力產生了懷疑:“不懂你是什麼意思。”

沈嘉念:“專業甩鍋的。”

傅寄忱笑了,薄唇往她脖子上烙印,她掙扎着推他的臉:“我明天要去跟夏夏吃飯,夏天的衣服遮不住脖子。”

他再鬧下去,她就沒臉出門見人了。

兩人在床上溫存了許久,天徹底黑了,已經過了晚飯時間,程錦沒有上來叫人。

傅寄忱半靠在床頭,身上隨意裹着浴袍,腰間的系帶沒系,衣襟敞着,露出緊實的胸膛和線條分明的腹肌。

沈嘉念躺在他臂彎下方,圓潤的雪肩半隱半露,手指一下一下繞着他的浴袍帶子玩:“你是不是遇到煩心事了?”

他回來的時候面無表情,但是她能感覺到他心情沉悶,就像暴雨來臨前的天氣,很壓抑。

傅寄忱拉高被子蓋住她的肩膀,手掌搭在她頭頂,不想拿那些事煩她:“沒有。”

沈嘉念仰頭看他的臉,他順勢摸摸她的臉蛋,勾起薄唇,展露出一絲笑意:“怎麼,不信?”

“你好像有事瞞着我。”沈嘉念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膛,一字一頓直白道。

傅寄忱只是笑,不回答,以前覺得她好騙,眼下卻覺得她心思細,挺難騙的。他蒙住她的眼睛,別看了,再看就要把他看穿了。

“沈嘉念,你嫁給我吧。”

沈嘉念聽到這句話,眼睛眨了幾下,睫毛輕輕掃過他的掌心。

傅寄忱把手拿開,對上了一雙滿是疑惑的眼睛,他語氣受傷道:“這件事有那麼讓你難以接受嗎?”

“你誤會了。”沈嘉念舉起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的鑽戒璀璨依舊,她仍然記得除夕夜他霸道地給她套上戒指時的樣子,“你求過婚了啊,怎麼又求。”

之前拍戲不能戴戒指,她給收起來了,殺青後又戴上了。說真的,她覺得這枚鑽指太耀眼了,不適合日常佩戴,她都想跟他商量一下,換個簡約的款式。

“是你誤會了。”傅寄忱攥住她舉起來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下,“我是說結婚,領證的那種。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們先去把證扯了,給我個名分。至於什麼時候舉辦婚禮,看你方便。”

沈嘉念傻了,這麼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