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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念訂了一家意大利餐廳,提前半個月預約,讓人留了最好的位置,在大廈的頂層,靠窗。

她想象得很美好,等夜幕降臨,坐在全景玻璃窗邊,一邊欣賞夜色和燈火,一邊享用美食,餐廳里的燈光主打的是暗色調,極具氛圍感。可是下雨了,雨勢還不小,在窗邊只能看見漫天大雨。

沈嘉念在傅寄忱拉開的椅子上落座,脫了外套搭在椅背上,身上穿着一條燕麥色的長袖針織裙。

她瞥了眼朦朧成一片的玻璃窗,什麼夜景也欣賞不了,就連萬家燈火也變成一團模糊不清的影子。

皺了皺鼻子,沈嘉念不滿地嘀咕道:“什麼叫計劃趕不上變化,這就是。”

傅寄忱在她對面坐下,面前的圓桌鋪了潔白的桌布,燭光與鮮花交相輝映,室內光線暗到什麼程度呢,隔着圓桌的距離,彼此的五官都看不真切,一切都帶着曖昧而粘稠的氣息。

“隨遇而安。”傅寄忱說了四個字。

沈嘉念收回視線,看向對面的人,默默安慰自己,有他在身邊就好,其他的都是陪襯。

她叫來服務生,低聲吩咐了一句,隔了一會兒,西裝革履、長相帥氣的服務生端來一瓶紅酒,給顧客確認後,當場打開。

傅寄忱姿態優雅閑適地靠着椅背,一切憑沈嘉念做主,見她點了紅酒,略感意外,聳了下眉峰,提醒她:“你不能喝酒。”

沈嘉念撐着下頜望他。

她的表情有點模糊,但眼睛很亮,緊接着,她略顯興奮的聲音響起:“我停葯了,喝一點沒關係。”

傅寄忱:“不怕喝醉了?”她的酒量很一般。

“喝醉了不是還有你嗎?”

傅寄忱聞言,眼角溢出笑,由着她。

今晚的菜單沈嘉念之前就定下了,不用點餐,等了十來分鐘就出餐了,都是按照傅寄忱的口味來的。

他的口腹之慾很低,平時很少見他表現出偏愛哪一道菜,兩人朝夕相處的時日不短,沈嘉念細心觀察才總結出他的一些口味喜好。

傅寄忱的視線掠過桌上的菜,只一眼,便明白了她的用心。

沈嘉念拿沒用過的刀叉給他布菜:“你嘗嘗這個牛尾肉,還有辣三文魚脆米餅,辣度我讓他們調低了,沒那麼辣。”

傅寄忱說了個“好”字,微微笑着,品嘗她放到自己餐盤裡的食物。

“味道怎麼樣?”沈嘉念迫不及待地問。

傅寄忱細細咀嚼,待吞下嘴裡的食物,開口回答她:“很不錯。”頓了下,他問道:“你來吃過?”

“沒有啊。”沈嘉念說,“我根據他們提供給我的菜單,選了幾道菜,再結合你的口味,讓他們做了一些細微的調整。”

接下來,傅寄忱品嘗其他的菜,看得出來,她為今晚這一餐花費了很多心思。

“乾杯。”沈嘉念舉起面前的高腳杯,朝傅寄忱那邊微微傾斜,臉上是柔美的笑容,儘管在燭火下有些模糊。

傅寄忱把刀叉分別放在餐盤兩邊,端起手邊的酒杯,跟她的杯子碰了一下,發出一道輕而脆的聲音。

沈嘉念嘴唇湊近杯口,小小地抿了一口,眯了眯眼。

她前段時間按照療程喝調理身體的葯,需要忌口,咖啡、茶和其他的飲料都禁了,只偶爾喝一點家裡榨的果汁,今晚甫一品嘗到香醇的紅酒,不嗜酒的她都覺得這是人間美味。

沈嘉念忍不住多喝了幾口。

傅寄忱將她的動作盡收眼底,只是莞爾輕笑,並未說別的。

這一餐吃了一個多小時,外面的雨勢小了些,窗玻璃上仍是一片水汽氤氳。沈嘉念歪着頭看向窗外,手指在玻璃上畫了一顆愛心。

傅寄忱已經吃好了,手裡端着杯紅酒,這是他今晚喝的第三杯。他微微偏着腦袋,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視她,看到她畫了一顆愛心,又畫了一顆,樂此不疲地畫滿了一小塊區域,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沈嘉念回眸,正好撞見他在笑,她有些羞窘,坐直了身子,拿起餐巾擦了擦手指:“我們回家吧。”

“好。”

傅寄忱仰脖,把杯中最後一點紅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起身,繞到沈嘉念那邊,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已是九月下旬,氣溫轉涼,尤其是下雨的夜晚,寒氣上來,很容易感冒,她得比別人更小心仔細地注意保暖。

沈嘉念穿好衣服,服務生送來一個包裝好的蛋糕,雙手交給她:“沈女士,您訂的蛋糕,祝您生日快樂。”

傅寄忱怔愣了一下,視線落在沈嘉念臉上,她微微一笑,對服務生道謝,然後解釋:“今天不是我的生日,是我先生的生日。”

說著,她一手拎過蛋糕,一手挽着傅寄忱的胳膊。

服務生一頓,轉而面向傅寄忱,祝賀了一聲“生日快樂”。

傅寄忱沒有任何反應,思緒還停留在上一秒,從沈嘉念嘴裡聽到的“我先生”三個字上,久久沒有回神。

一邊往電梯處走,沈嘉念一邊說:“這家餐廳的蛋糕也很出名,我就訂了一個,我們回去再切蛋糕吹蠟燭。”她喝過酒,臉頰有些紅,說到這裡笑了一聲,“餐廳里還有別人,我怕你不好意思吹蠟燭。”

回家就沒關係了,只有他們兩個人。瞧她想得多周到。

從頂層到一樓,電梯下行的時間有些長,沈嘉念歪着腦袋,把身體的重量壓在傅寄忱胳膊上。傅寄忱抽出手,從她背後繞過去,攬着她的肩膀,讓她能靠得舒服點。

他從聽見那句“我先生”起就有點失神,這會兒還是恍惚的狀態,微微低頭,側臉蹭了蹭她的發頂,聲音低低的,玩味道:“喝醉了?”

“沒有啊。”沈嘉念回。

她要是喝醉了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電梯到了一樓,兩人依偎着走出去,沒注意到另一部電梯前,尹書瑤同樣依偎在男人的懷裡。

那個男人的年齡跟尹承德差不多,皮帶勒着仿似懷胎五月的啤酒肚,眼睛眯着,目光肆無忌憚地在尹書瑤身上流連,還沒進電梯,手就控制不住地往尹書瑤衣服里探……

尹書瑤側身躲避,不期然瞥見不遠處的一對璧人,整個人倏地愣住,忘記了躲開伸過來的那隻咸豬手。

那是……傅寄忱和沈嘉念。

男人穿着名貴的西裝,女人穿着優雅的長裙,身上披着外套,手裡拎着一盒包裝精美的蛋糕。兩人走到門口,門童恭恭敬敬地上前拉開門,撐起一把黑色的大傘,護送他們到台階下的一輛豪車邊上,然後替他們打開車門。

直到車子開出去,尹書瑤都沒收回目光,皮膚上傳來冰冷的觸感,她打了個哆嗦,回過神來,望着身邊謝頂的男人,強壓下反胃的衝動,木着一張臉推開他的手。

中年男人一副被掃了興緻的樣子,不悅道:“矜持什麼?到了上面,不還是得跪下來伺候我……”

男人狎昵的話語隨着電梯門開而隱去。

尹書瑤臉色發白,不是嚇的,而是被噁心到了。

兩人走進去,電梯門一關,男人就猴急地壓過來,對她上下其手,尹書瑤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臉,腦海里浮現方才目睹的美好畫面,兩相對比之下,她愈發不平衡,內心的恨意就跟滔天巨浪一般翻湧,席捲了她全身。

憑什麼?

憑什麼沈嘉念就能跟傅寄忱那樣的男人在一起,婚姻美滿,萬事不愁,她卻要為了挽救家裡每況愈下的工廠,不得不委身於跟自己父親年紀一般大的男人。

都怪沈嘉念,要是她肯出手幫尹家渡過難關,她何至於淪落到這種地步。

她是尹家大小姐,如今卻成了任人擺布的玩物,看不到未來和希望。

她怎麼能不恨沈嘉念?明明幫這個忙對她來說就是動動嘴皮子的事,那麼輕而易舉,她卻狠心不顧。

到了指定樓層,電梯“叮”一聲,打開了。

中年男人扯着尹書瑤出了電梯,她的步子沒跟上,不小心崴了腳,一陣鑽心的疼從腳踝處密密麻麻傳來,疼得她咬緊了下唇,眼淚都出來了。

男人根本沒察覺到她受傷了,見她流淚,嘴裡吐着輕浮的話,從褲兜里摸出一張房卡,貼在門上的感應區刷開,摟抱着她火急火燎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