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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念還沒回過神來,傅寄忱又塞給她一本冊子,翻開來看,裡面是高清彩圖,隨便掀到哪一頁,或風景秀麗,或神聖莊嚴。

“這是……”沈嘉念下意識喃喃出聲。

“舉辦婚禮的場地。”傅寄忱給她解答,見她神色怔忡,笑着道,“各種不同的風格都有,你看看喜歡哪個場地,我們提前預訂下來。”

沈嘉念記得上次回傅家老宅吃飯,傅寄忱跟家裡的長輩說,預計明年春末夏初辦婚禮,現在才九月底,他就開始籌備了嗎?

時間線會不會拉得太長了?

她眼底的疑惑顯而易見,傅寄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耐心解釋:“婚紗製作工期比較長,現在開始準備,我都擔心時間有點趕,不能達到完美的效果。”

沈嘉念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什麼,腦子有點混亂。

傅寄忱:“不管是婚紗還是場地,你要是拿不定主意,可以先挑選出幾個心儀的,我幫你一起參考。”

沈嘉念還是沒說話,視線從手裡的冊子移到男人臉上,濃密的睫毛撲閃撲閃,整個人像是丟了魂兒。

傅寄忱覺得好笑,彎起唇角,摸了摸她的腦袋:“傻了?”

沈嘉念完全不會思考了,咽了咽喉嚨,嗓音有些滯澀:“……都聽你的。”很早之前她就說過,她對婚禮沒什麼意見。

“除了這個,沒有別的想跟我說嗎?”

“謝謝。”

傅寄忱眉心輕蹙了蹙,唇角卻是上揚的,表情帶着一點哭笑不得的意味,誰要聽她說謝謝。夫妻之間,用得着謝嗎?

“我建議把‘謝謝’兩個字改成三個字。”傅寄忱給她提示。

沈嘉念懷裡抱着兩本冊子,思維沒跟上他的節奏,嘴巴快過腦子,問了出來:“哪三個字?”

“沈嘉念,我看你才是在耍我。”傅寄忱不信她聽不明白他的暗示,“難道要我直接說出來?”

沈嘉念定了定神,捋順了思緒,立刻就懂了他想聽的是哪三個字,面頰浮上一抹緋紅,頓了好半晌,才小聲道:“我愛你?”

傅寄忱又不滿足了:“能不能別用疑問句?”

要求還挺多,沈嘉念暗暗地腹誹了句,而後,在傅寄忱深邃眼神的注視下,再次出口,如他所願,疑問句變成了肯定句,還是那三個字:“我愛你。”

傅寄忱原本平靜的眉眼霎時漾開笑意,如冰雪消融,如枯木逢春,如夏日清風,一股飽脹而輕盈的情緒充盈在心間,使得他久久沒有動作。

沈嘉念凝視着他,良久,用他剛才對她說過的兩個字回敬他:“傻了?”說完,自己先禁不住笑了。

“我愛你”這三個字有那麼大的殺傷力嗎?傅寄忱看起來像是被人點了穴道,除了眼睛在眨動,其他的部位都定住了。

她以為,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表達愛意就跟吃飯一樣隨意,真真假假,誰能分得清,又有誰會在意。

尤其是像傅寄忱這樣的身份,自小生活在複雜的環境里,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人性,早該對“愛”這個命題免疫了。令人意外的是,他在這方面有着超乎普通人的執着。偶爾會讓沈嘉念覺得,她對他的愛不夠濃烈深刻,辜負了他對她的深情。

不知怔了多久,傅寄忱終於有了反應,他喉嚨輕滾了兩下,捧起她的臉微微抬起,在她唇上落下輕柔而虔誠的一吻,不帶任何旖旎的色彩。

他給了她最真摯的回應:“沈嘉念,我也愛你。”他覺得不夠,加上了前綴,“非常非常愛你。”

沈嘉念說:“我信。”

*

國慶假期結束,沈嘉念去往樂隊工作室,從其他成員那裡聽說了一個消息——溫苒給經理人遞交了辭呈,打算脫離樂隊。

溫苒在樂隊里待了四年多,是一個老練的大提琴手,在一些大型場合也很能穩得住,沒出過岔子,對於她突然提出辭職的請求,謝經理不可能不意外。

以為她對薪資不滿意,謝經理跟她透露,從下個月起,會有一次集體的提薪,而且,這次演出圓滿成功,獎金也不會少。

儘管溫苒內心不舍,但她還是堅持選擇離開,不管謝經理怎麼問,她都不肯說明辭職的原因。

見她去意已決,謝經理嘆口氣,不再強留,帶着惋惜批准了她的辭職申請。

溫苒從謝經理的辦公室出來,心情沉到了谷底,就像沈嘉念那天說的,如果她良心過得去的話……

事實上,她良心過不去,她沒辦法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跟沈嘉念、華穗待在同一個樂隊里,低頭不見抬頭見。

這麼些天,她沒有一天能睡個踏實覺。

她一遍遍開解自己,她沒想殺人,她只是想讓沈嘉念上不了台而已,可是,有些事錯了就是錯了,無論她為自己找多少個合理的借口,也無法抹去她做過的事情。

她唯一能想到的解救自己的方式就是離開。

她是個懦弱的膽小鬼,她沒膽子在沈嘉念面前承認,也沒勇氣去跟華穗道歉,只能像現在這樣,灰溜溜地遠離她們,希望暫時的逃避,能緩解良心上的不安。

溫苒一邊走,一邊盯着腳尖,腦中想着這些事,心緒難寧。

驀地,一道陰影擋在眼前,她急急地剎住腳步,抬起頭來,對上了沈嘉念那雙清澈而平靜的眼。

溫苒頓時自慚形穢,不敢與她對視太久,率先錯開了目光。她兩隻手抄進大衣口袋裡,手指微微攥緊,嗓音有些啞:“找我有事?”

見到溫苒的這一刻,沈嘉念平靜的眼底起了一絲波瀾。她原本以為溫苒是良心喪盡的那種人,都能做出給同事下毒了,還有什麼事是她做不出來的。當她聽說溫苒要辭職,忽然覺得自己對她似乎有誤解。

溫苒或許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毫無底線。

“看我笑話的?”溫苒見她不說話,嘴硬道。

她今天沒化妝,臉色白得嚇人,黑眼圈濃重,沈嘉念看她的狀態,根本不像做了壞事以後暢快淋漓的樣子,證明她的猜測沒錯,她還沒有壞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就在溫苒以為沈嘉念不會開口說話的時候,她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嘆息。

溫苒不解,自己都要走了,她嘆什麼氣,難道不該感到高興嗎?畢竟在她心裡,自己已經被貼上了無惡不作的壞人標籤。

沈嘉念說:“既然決定了做那件事,為什麼又會承受不住心理壓力?”

溫苒沒想在沈嘉念面前落淚的,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戳中了她的心窩,眼圈瞬間泛紅,有溫熱的液體溢滿眼眶。

她拚命地眨眼,想要將眼淚忍回去,但是沒有用,淚水還是順着眼角流了下來。

溫苒抬起手抹去臉上的淚,轉過頭去望着側邊的牆壁,不再看沈嘉念。

沈嘉念確實恨她,過來找她只是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現在知道了答案,她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我走了,你好自為之。”

沈嘉念即將走出視線之外,溫苒才如同大夢初醒,邁着急切的步子上前去追她:“沈嘉念,你等等!”

沈嘉念聽到身後的聲音,停下了腳步,還沒來得及回頭,溫苒就將她扯到了旁邊一間空的音樂室。

隨後,門“砰”的一聲關上。

溫苒轉過身,與沈嘉念面對面,她的淚已經止住了,眼睛還有些紅。

沈嘉念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心跳紊亂,過了幾秒,她凝神看着溫苒,問道:“你要幹什麼?”

“不管你信不信,我一開始沒想要害你。”溫苒原本打算把這件事爛在肚子里,不會跟任何人講,可能是剛好遇到了沈嘉念,也可能是為了讓良心得到更多的救贖,她還是說了出來,“我是在那杯水裡下了葯。”

沈嘉念睜大了眼睛,沒想到溫苒就這麼承認了。

“我知道你猜到了,你很聰明。”溫苒扯扯唇,凄然一笑,再一次說道,“我沒打算害你的。”

沈嘉念的聲音沒有起伏:“但你確實下藥了,如果華穗再多喝幾口水……”

“我不知道那是毒藥!”溫苒嘶吼着打斷她的話,身體在發抖,止住的淚水再次洶湧流淌,整個人搖搖欲墜,脆弱不堪,“是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告訴我,那只是普通的腸胃藥,我只是想讓你腸胃不適,無法上台演出,那樣我就能順理成章地完成獨奏,成為萬眾矚目的存在。我甚至考慮到你來了例假,下了很少的分量。我沒想過會是這樣,我真的不知道那葯……會害死人。”

她吸了吸鼻子,捂着發抖的唇,將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全部吐露了出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