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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炎熱的日光下,徐幼萱說完那句話,忽然感覺一陣陰冷的風吹來,抬眸去看傅寄忱的臉,發現他眉目冷凝,像是在審度什麼。

良久,傅寄忱薄唇翕動,一字一頓道:“你怎麼知道她找過沈嘉念?”

徐幼萱被他黑沉的臉色嚇到,一時間,沒聽出他稱自己的母親為“她”有什麼不對:“我上次來這家私房菜館吃飯,在洗手間里碰見了沈嘉念,她當時的狀態很不好。過了不久,我看到傅夫人從包廂里出來,我想不會有這樣的巧合,她們應該談過。”

立在傅寄忱身後的鄭翼看不到老闆的神情,只能從他的背影看出他似乎頗受打擊。

鄭翼心想,對現在的老闆來說,最聽不得的就是“沈嘉念”三個字。

男人的脊背僵立許久,褲兜里的那隻手慢慢攥緊,他聽到自己一再求證的聲音:“你說她當時的狀態很不好?”

對那天的事,徐幼萱還有印象,點點頭:“她趴在盥洗台上吐得很厲害,臉上沒有多少血色,眼眶紅紅的,我建議她去醫院,她說只是胃不舒服,可能吃壞了東西。她應該不認識我,之後就走了。”

徐幼萱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在往傅寄忱的心臟捅刀子。

她的胃不舒服,她的胃不舒服……

傅寄忱腦子裡反覆出現這句話,突然又聯想到陸彥之的猜測,整個人如遭重擊,險些站立不穩。

“忱總……”鄭翼見狀,忙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的胳膊。

徐幼萱被傅寄忱悲愴的神色嚇得不輕,眼睛都睜大了。她自問說的都是實話,沒有誇大的成分,可傅寄忱此刻的反應,給她的感覺就好像他不願相信她說的這些。

驀地,邊上響起鳴笛聲。

一輛車緩緩倒進保時捷旁邊的停車位里。

徐幼萱認出那是她男友的座駕,稍稍回神,跟傅寄忱道別:“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我的態度不會改變。”

車門被推開,男人從駕駛室里出來,手裡拎着車鑰匙,掃了眼徐幼萱跟前的傅寄忱,目光一頓,顯然是認識他的。

徐幼萱兩隻手抓着鏈條包,小跑到男友身邊:“我們走吧。”

男友動作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腕,目光從傅寄忱身上收回:“那是……君山的忱總?他怎麼在這裡?”

“偶然碰到的,跟他聊了幾句。”徐幼萱說,“我跟他說了,我不會跟他訂婚。”

提起訂婚一事,褚斯原的心裡無端掀起風浪,握住她手腕的手指一點點收緊力道:“他是怎麼說的?”

徐幼萱往右側挪了挪,緊挨着男友的臂膀往前走,刻意壓着嗓音,嘀咕道:“不知道怎麼回事,他今天看起來怪怪的,跟我印象里的傅寄忱不太一樣。他倒是沒表態,不過憑我的猜測,他應該也對訂婚沒抱多大的期待。”

褚斯原說:“我想找機會見一見你的父母,還有你爺爺奶奶,跟他們坐下來好好聊一聊我們的事,讓他們尊重你的意願,以及表明我想跟你在一起的決心。必要的時候,我也可以請我爸媽來北城一趟,長輩們交流起來應該更方便。”

徐幼萱心裡動容,卻不得不告訴他殘酷的事實:“沒用的。不管我怎麼嘗試跟他們溝通,他們依舊一意孤行,根本不給我選擇的權利。大不了我就逃掉,我以前那麼乖,他們一定想不到我會在這麼大的事情上掉鏈子。”

“別這樣,幼萱。”褚斯原停下腳步,兩隻手握住她的雙肩,微微低下頭,與她保持平視的高度,看着她的眼睛認真道,“我不想因為我們的感情而讓你跟家裡人鬧僵,你說了你媽媽很疼你,那樣做太傷她的心。事情沒到那個地步,不許你犯傻。”

“我知道。”

徐幼萱承諾自己不會亂來。

吃飯的時候,兩人商量怎麼做才能兩全其美。

*

下午一點半,傅寄忱回到君山集團總部,沒時間吃午飯,宋舫送來一沓需要他過目的文件。

處理完這些,上午沒見到傅寄忱的幾位高管過來,就董事會上提出的幾項決策跟他詳談,還有項目的推進方案。

幾位高管先後離開,時間差不多到五點。

傅寄忱抬手捏了捏鼻樑骨,端起桌上涼透的茶喝了幾口。

走廊上,兩位高管在電梯前碰到一塊,低聲交流:“還得是這一位坐鎮。手腕是強硬了一些,效果卻是立竿見影的。聽說在宜城歷練的那大半年,東柯子公司的盈利翻了幾番。”

“提起東柯,我想起來以前東柯的業務一直被裴氏壓着。”另一位高管接話,“裴氏近來內部動蕩,隱隱有頹勢,東柯趁機反超,在醫療器械這一塊倒有了領頭羊的趨勢。”

電梯到了這一層,兩位高管進去,接着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裴氏怎麼說也屹立了六七十年,不可能隨隨便便倒下。聽業內的傳聞,不日就會有新的行政負責人上任。”

“裴氏那些老傢伙不是吃素的,新人哪來的話語權?”

“那就不清楚了。”

話題轉了一圈,又聊回君山集團內部。

“如今傅家幾個管事的,老大傅政鋆太保守、不肯創新,老二傅啟鎮太激進沒頭腦,老三傅驊賢出了那檔子醜聞,在公司里威信不足,難以服眾。老四傅建芳倒是有頭腦,就是聰明過了頭,什麼都要抓在手裡,整個一攪屎棍。也難怪傅董跳過自己這些子女,把大權交到孫子手裡。”

“誰說不是……”

談話聲隨着電梯下行而消散。

這一下午,鄭翼留在公司,借用了秘書辦的一台電腦,反覆看了從私房菜館拷貝的監控視頻。

中午徐小姐說的那些話,忱總已經信了大半,讓他看監控,不過是做最後的確認。

見時間來到五點,忱總那邊應該忙完了,鄭翼拔下U盤,關了電腦,起身去總裁辦公室。

辦公室里這會兒沒其他人,傅寄忱坐在辦公桌後方,雙手十指鬆鬆地交握,搭在桌邊,看起來是一副閑適放鬆的狀態。

但鄭翼不覺得他的心情也是如此。

對上他的眼神,沒等他開口問,鄭翼點頭說:“傅夫人確實在那家私房菜館裡見過沈小姐。根據走廊上的監控錄像顯示,傅夫人傍晚過去,在包廂里等了半個多小時,之後沈小姐進了那間包廂,兩人聊的時間不長,沈小姐出來後,往洗手間去了。等我們的車開走,傅夫人才從私房菜館離去。”

因為包廂里沒有攝像頭,無法窺探兩人聊天時的狀態。

鄭翼說完,辦公室里安靜了好一會兒。

傅寄忱擱在桌上的十指拿起來,抵在下頜處,目光轉向落地窗外。

有些事終究是他過於想當然,他以為警告過魏榮華,別妄圖干涉他的事,就能讓她歇了那些心思。他以為派人時刻跟着沈嘉念,就能確保她無恙。

明明周至臻的前車之鑒就擺在眼前。他那個大學時期談的女友,畢業時還憧憬着兩人以後結婚生子,幸福美滿,轉眼就在實習公司回家的路上被人拖走。

周至臻大半夜打給他,一個大男人,在電話里哭得乾嘔,求他出手救那女孩,他說他若去了,只怕周家人日後更不會放過她。

回憶湧來,傅寄忱喉嚨一陣緊澀,他難道不知道宅院里的人手段有多骯髒嗎?他分明比誰都清楚!

鄭翼沒打擾他,默默地退出了辦公室。

其實他和忱總心知肚明,傅夫人選在那樣隱蔽的一家私房菜館單獨會見沈小姐,不會跟她聊什麼好話。

那麼,沈小姐連夜離開北城就有跡可循了。

二十分鐘後,傅寄忱從辦公室出來,一身挺括的黑色西服嚴肅板正,白襯衫的領口和袖口熨燙平整,跟往常一樣,整個人透着上位者的積威,神態也如昔,平靜中暗藏着幾分凜冽,沒看出他哪裡不對。

他跟鄭翼說:“回老宅。”

傅建芳:可惡,居然在背後說我是攪屎棍!